時盞聽完默不作聲地進了房間,聞竹一人站在門外。
少頃,聞竹勾起嘴角,慢悠悠地也轉身進去。
進去的那一刻剛好,時盞在幫他整理床鋪,聞竹慢慢地踱步過去,看着已然整齊的床鋪點了點頭,道:“可以呀時伴讀,幹得不錯。”
時盞轉頭冷冷地盯着他。
聞竹忽視他眼中的不屑與冷漠,順理成章地在時盞剛鋪好的床上躺下,兩手枕在腦後,仰着頭看着還在忙着收拾别的東西的時盞,忽然想起什麼道:“時盞。”
時盞回頭:“有事?”
但據他這些日子對聞竹的了解,每次突然冷不丁地叫他名字總沒好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聞小世子轉了轉清亮的眼珠,道:“本世子自進京第一日起就想去那個什麼明舒樓,可不是被這個耽誤就是被那個絆住。如今終于得空了,時伴讀。”他将時伴讀三個字說得極慢,仿佛帶着鈎子似的。“就現在吧,陪本世子去看看這明舒樓到底有何妙處。”
時盞擡手摸了下耳垂,道:“世子殿下,你明日就要開始上課了。”
聞竹:“那也是明日的事,本世子今日去那什麼明舒樓與明日我要上課有何幹系?”
時盞自知說不過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小世子索性閉上了嘴,回想了一下他剛才提到的明舒樓,皺着的眉頭忽然松開了。
一直盯着時盞的聞竹自然是沒錯過這個變化,他笑道:“時伴讀,現今是午後,離本世子在太學的第一堂課開始還有六七個時辰,在正式上課之前本世子要去好好地玩一回,特此命你與本世子同行。不可反駁,就這樣走吧!”
說完聞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跳到地上站定,對着還在發愣的時盞勾了勾手指,“還愣着幹嘛?走啊。”
時盞無聲地歎了口氣跟在了聞竹的身後一同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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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出太學門口,就聽見不遠處熙逢街嘈雜嘹亮的叫賣聲和空氣中聞到隐隐飄來的像是芝麻油餅的香味。
律京的春天來得比雁城的還要早些,聞竹來時雁城剛霜雪初融花枝含苞待放,而律京卻已是春意滿城,街邊梨花初綻,淺淡香氣若有若無地鑽進行人的衣袖鬓角。
“李家娘子可要來看看我們家新上的緞子?還都是您喜歡的顔色。”
"你們這鋪子裡的花樣早就過時了,京中早就不時興這樣的織花緞子了。"
"哎你聽說了嗎,那城東巷子裡住進了一戶奇怪的人,據雙閑街的王大娘說啊,那一行人穿着正常,但是舉止怪異,兩個大老爺們帶着兩個小姑娘,從前日起整整三日,那屋子裡都不曾見有人出來。"
“那這可真是夠奇怪的,不過要管也是那衙門的事,與我們這等尋常百姓可沒有幹系。”
聞竹混在人群中好奇地張望着道路兩側的商鋪或攤子,時盞抱着雙臂跟在後面。
在第三次幫聞竹付了糖葫蘆和芝麻餅的錢還被聞竹趁機往他懷裡扔了一個稀奇古怪的面具的時盞終于忍無可忍地道:“容我提醒世子殿下一句,世子出門時說的可是要去明舒樓。”
話還沒說完時盞嘴裡就被塞了一顆丸子。
“剛買的酒釀丸子,你嘗嘗,味道如何?别急,本世子從一開始就說了此行隻是為了出來玩的,這律京隻是我遊覽山河的第一處罷了。我又不是為了一處明舒樓才來的律京,隻是順帶都看看而已。”聞竹站在人群中像一尾靈活的魚,說話間他又繞到了另一個攤販處買了個精緻的香囊。
時盞盯着在人群中遊蕩的聞竹面無表情地嚼了嚼那顆丸子。
還挺好吃的這丸子,他想。
“哎這位小公子,我們家的丸子如何,我們這雖說是小本生意,但每日所用的皆是最新鮮的用料,不是我吹,就是那律京第一樓明舒樓的頂尖廚子也未必能做出這個味道來。”那攤主道。
聞竹繞了回來在攤前站定,手上還捧着剛才買的丸子,挑眉插嘴道:“那按您這麼說那這所謂的律京第一樓明舒樓聽起來也不怎麼樣嘛。”
那人笑道:“這位公子是頭一回來律京吧?”
聞竹:“是啊,不過我早就聽聞這律京的明舒樓聞名天下,此次有幸前來就是想嘗嘗看。”
那人又道:“那您去明舒樓挺好的,雖說那明舒樓裡的酒釀丸子比不上我做的,但是别的還是可以的。就比如他家的招牌酒香豆腐,算是名菜。”
聞竹點頭對着攤主笑了下算是回應。
又逛了幾個地方,時盞兩隻手都快挂滿了聞竹這一路上買的東西,眼見着橙黃的天色即将落幕,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的小世子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随手拉住一個過路的行人問了去明舒樓的路。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上了去明舒樓的路。
倘若此刻有人注意到這兩個人就會看到一個略顯滑稽的場景。
一個身穿黑衣的高挑青年兩隻手臂上都挂滿了零零碎碎的雜物,甚至還有三歲稚兒才會吵着鬧着要買的風車,這青年一手還拿着一根糖葫蘆串,另一手則拿着一個舉世無雙字樣的糖畫。
而走在他前面的是一錦衣少年,少年兩手空空,時不時還回頭向青年讨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