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都是聞竹聽江溫白這個閑不住的話簍子說的。
在雁城那地方人都難見多少,要是有誰臉上有黑色印記那早就傳得滿城皆知了。
他倒是從未聽過還有這種說法。
那這個莫名出現的臉上帶黑色印記的人顯得更加奇怪了。
明舒樓内。
時盞靜靜聽完聞竹講的這些,他問道:“那世子可還記得那個人的大概長相嗎?”
大概的長相,距離那日的蹴鞠比賽又過了一段日子,聞竹的記憶已經有些記不太清了。
“大概長相的話……年齡與本世子相仿,不然本世子也不會接他的話。身量的話……”聞竹伸出手在自己額頭處比劃了一下,接着說,“比我略高些,比你矮點。”
時盞颔首:“還有别的嗎?”
聞竹托着下巴想了想,說:“嗯……他給我一種荒漠的感覺。”
荒漠的感覺?
時盞:“?”
沉默一會,他說:“世子您的意思是那個人不像律京的?”
“準确來說,本世子甚至覺得他不像南椋人。”聞竹說。
不像南椋人?
時盞細細思考着,忽而有種撥霧見日的恍然。
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在找這個人,但是每次線索都微乎其微。
要麼是模棱兩可,要麼幹脆就是白忙活一場的無用功。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找錯了方向。
“想出什麼了?怎麼在發呆?”
聞竹在時盞愣神間從他的對面悄悄挪到了他的旁邊,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沒什麼。”時盞淡淡道。
他往旁邊又挪了挪,拉開了一點距離。
“你見過外邦人嗎,時盞?”聞竹忽然問道。
外邦人,在南椋人心中指的從來隻有一個指向,那就是與南椋毗鄰的北朔。南椋與北朔之間隻幾乎是完全接壤,隻有一道關山嶺為兩國都喜聞樂見的邊界,其餘邊界曆年向來不太平,小為争論,大為領兵出征。
相比與南椋遙遙相隔一條江的東胡來說,北朔對于南椋來說還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在北疆待得久了自然見過,不止見過,還殺過。”時盞扯了下嘴角回道。
殺人?
聞竹擡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這張怎麼看都惹眼的皮囊,似乎很難想象是怎麼在戰場上殺人的。
鮮血濺到他臉上會是怎麼樣的?
世子殿下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一個畫面:
時盞一身甲胄在身利落上馬,修長有力的手握着一杆長槍,在厮殺過程中,沾血是不可避免的。
那張昳麗的面容染上還溫熱的鮮血顯得更加動人心魄。
……
再看時盞,還是有點想象不出來這樣一個畫面真正發生。
一個奇怪的問題出現在聞竹腦海中,他也問出來了。
他問:“時盞,你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感覺?”
“還能有什麼感覺?當刀逼近你脖子上濺出血的那一刻你第一反應是什麼?”時盞反問道。
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平安順遂活到十六歲的聞竹的第一反應……
他哪有什麼第一反應,他就沒經曆過這麼生死危機的時刻。
聞小世子自呱呱落地至今受過最大的苦就是五歲那年不顧所有人反對,一個人在夜半三更偷偷爬上院子裡那棵最高的柿子樹,然後發現下不來了,夜深人靜,他又不敢哭,就那樣坐在樹上直到第二天被人發現。
除此之外,小世子十六年來沒受過其他苦。
哦如果上學罰抄算的話,那在長嶽書院那姑且也算苦吧。
他好像還欠着許掌教的幾次罰抄,聞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這個。
扯遠了。
如果真遇到了這種情況的話。
聞竹回答:“那就和他說有話好商量,先把刀放下。”
時盞冷笑一聲,道:“那你這樣的在戰場上第一天就沒命了,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你的首要任務是活下去,而不是與要取你性命的人在那言辭懇切的談判。你是覺得自己有足夠的籌碼與之對抗,還是指望對面要殺你的是個會聽你條件的好人?”
這個問題對聞竹來說确實是有些難以設想,但話又說回來了,他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踏上那個瞬息間就有人喪命的戰場。
“都給你扯遠了,本世子問的是,你有沒有見過北朔人。”反應過來被時盞扯遠了話題的時盞問道。
北朔人。
時盞眸光閃了閃,說:“當然見過,一個個都生得膀大腰圓粗犷萬分,怎麼了。”
粗犷萬分?
膀大腰圓?
“那我那日見到的那個印記人,身量與南椋人差不多,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聞竹有點想不明白了。
但他爹給的信裡說的又實在含糊不清,他隻能依據自己的論斷還有這段日子以來掌握的線索推斷一二。
時盞垂眸摸索着手腕處,看着還在思索的聞竹,忍不住道:“好了,世子殿下不必再想旁的,此事将軍自有論斷,世子殿下隻需在太學内安心讀書即可,至于别的都不必由世子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