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的功夫,伊西多爾的主顧亞美尼亞商人伊波呂特又來找他了,這次直接登門拜訪。
他家徒四壁,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以款待對方的,隻能拉着對方出去說話。
“你怎麼來了?”伊西多爾“屈尊纡貴”地彎下腰對他說。
“順路的。”
“我知道。然後呢?”
“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哦?據我所知,你的壞消息實際上都是好消息。”
“要是你堅持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講到這裡,商人突然注意到裡面的男孩,“你孩子?”
伊西多爾哭笑不得,“朋友的。你最好有話快說。”
同時他想,幸虧他們用希臘語交流,不然這男孩知道他否認自己是他的養子,心裡應該會很失落。
商人終于交代了:“我們被圍城的軍隊強征了軍糧,這幾天要盡早走海路運過去。加征軍糧可能是法王的授意.......”
“打住,”伊西多爾一個手勢制止他,不讓他繼續陳述好處打動自己,“不要說’我們’,隻有你一個人。”
“為什麼?我們一起做過好幾單生意了,”商人不依不饒地湊上來,矮胖的中年人滿懷期待地仰視着瘦高的年輕人,把他逼退到牆角,場面有些滑稽,“聽說你以前和大人物交涉過,法語又講得好,這次你一定要去。”
“第一,我們總共做過三票貨,不算’好幾單’;第二,你從哪裡聽來我和大人物交涉過?”年輕人和他逐條清算,語速很快,依舊有些咄咄逼人,隻是語氣沒有剛才那麼生硬,“第三,非常時期,海戰頻繁,你永遠不知道這一船軍糧是送到他們手上,還是送給海裡的魚,亦或者送給守城的穆/斯|林。你真以為我們以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為樂?”
“别那麼刻薄,我知道你最後一定會答應的,”伊波呂特開始攤牌寫支票,“這個孩子,我可以讓他接受全提爾城最優質的教育。還有什麼條件,你盡管提。”
“為什麼非得是我?”伊西多爾皺着眉頭道,“偌大的提爾,能力在我之上的人可不少。”
亞美尼亞人不假思索道:“那當然是你懂的又多要價又少,辦事高效話也少。”
“啊,那您是否介意我現在就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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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真好。”
商人與伊西多爾站在船頭,讪讪道。這是初春的一天,正刮着西北風。高大笨重的柯克船載滿軍糧,帆被張滿,順着風向劃破深藍的海水向南駛去,藍寶石般的海面一片甯靜。
風拍打着他的素色亞麻衣袍,弄出聲響,年輕人沒有回答。亞美尼亞人剛剛兌現了他的諾言,把穆拉德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伊瑪目處做見習弟子,和其他學生一樣,有專門的住宿,比那間破屋子好些。
他們早就商量過如何交接,伊波呂特說那裡有接應的人,就在阿克城和法蘭克軍營之間的狹窄地帶,是一條淺灘,對舵手的技術有一定要求。
“那你應該找個好舵手而非好翻譯。”伊西多爾淡淡道。他早就知道這趟渾水是亞美尼亞人由于貪财自找的,什麼法王的要求,純屬無辜背鍋。
商人沒什麼好辯解的,隻有扯開話題,這時一群人從甲闆上走過,正好撞了他的槍口,“來來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條大船是這位夫人答應以低價租給我們的。”
他拉着年輕人上前,又開始介紹:“科穆甯夫人,這位是伊西多爾,此行的翻譯,兼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