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平靜,沒有面目猙獰。
但真正的情緒騙不過自己。
乖張、戾氣、憤怒、震驚,還有一絲不安和惶恐。
好像有什麼事即将發生,而他還一無所知。
手機震動幾下,廖旗發來監控截圖,分别是廖旗和喬業離開門診大樓,在大門口說話,喬業上車,廖旗拿手機打電話,監控時間顯示,這個電話就是打給秦觀的。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秦觀心裡明白,廖旗不可能做那種事,隻是因為找不到喬業,又想起來下午在醫院裡,廖旗的殷勤模樣,讓他遷怒而已。
撇開二人相識多年不談,做這種事對廖旗沒有任何好處。
喬業還是蹤迹全無。
該找的人都找了,都沒消息。
秦觀咬牙切齒,等人回來,非好好罰他不可,看他下回還敢不敢。
實在坐太久,累了,還是不想動,身子一歪,直接躺下。
燈關了,遮光窗簾合在一起,擠出一條縫隙,燈火穿進來,在地闆上凝成一根線。
很細,但亮度足夠秦觀看清房子輪廓。
這個房子是喬業選的,當時他們剛認識,喬業答應跟他“在一起”,前提是要住在這個地方。
秦觀毫無異議,和喬業一起搬了過來。
他後來問過喬業,為什麼想住在這,喬業說,他喜歡看湖光山色,從這裡看出去,一覽無餘,這恰好也是這個樓盤的賣點之一,但秦觀買了這個房子之後,一天也沒住過。
秦觀對此無感,但有時候兩人在客廳辦事,把人壓在窗戶上,欣賞喬業失焦濕潤雙眼的同時還能看到夜幕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感覺分外良好。
可是——
喬業怎麼知道他有這裡的房子?
在那家咖啡館認識之前,他們根本就是陌生人,從工作到交際圈,沒有任何交集。
他一向注重隐私,名下房産這種事,隻有家人和少數幾個關系好的朋友知道,當時的喬業顯然并不是。
秦觀仔細回想,過去三年來,他也曾有過短暫疑惑,可一想到和喬業的關系,又覺得無所謂。
各取所需,程遠回來後,他們就沒關系了,沒必要追根究底。
現在程遠真的回來了,他卻想追根究底,非常非常想。
腦中出現越來越多的雜念,圍繞着喬業,還有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
喬業對他很好,溫柔從容,算得上完美情人。
他脾氣不好,喬業全盤接納,還會反過頭來哄他。
“這是我應該做的。”喬業當時這麼對他說,“我好喜歡你。”
這人有副極佳的皮相,眼睛大,眼尾長,配上長睫毛,如同一把扇子,忽閃忽閃的,能扇到人心窩窩裡。
說話時溫溫吞吞,像冬日裡的溫泉水,帶着黏糊的熱乎,聽進耳朵裡,心肝跟着發顫。
端着這樣的臉,用這樣的語氣含情脈脈看着你,說這樣的話,沒人能不相信。
至少秦觀就是其中之一。
他真的信了喬業喜歡他。
哪怕中間帶有功利,哪怕因為他對自己有所圖,他都覺得沒關系。
要名要利,他都可以給,要自己這個人,在程遠回來前,他也不會拒絕。
他并不介意個中緣由,隻要這人是真的喜歡他。
秦觀得意,喬業既然喜歡他,就理應對他好。
他站在高處俯視,用施舍一般的态度,高高在上。
所以他覺得,隻要他一天不主動斷絕這段關系,喬業都會留在他身邊。
結果程遠回國當天,喬業就找到他,說要搬走——秦觀回憶起來,想不通喬業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他回來了,我該走了。”喬業拉着行李箱,二十八寸黑色行李箱,搬來的時候,也是用的這一個。
秦觀不願意,把他關在房子裡,還在他手機裡裝了追蹤器,喬業打電話發消息,他都能知道。
他不怕喬業逃跑,反正總能追回來。
喬業也很聰明,不做無用功。
一切都在秦觀的控制之下,他這幾天心情混亂,程遠找了他幾次,他都不想去。
想到關在那間房子裡的喬業,他十分煩躁。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麼樣,思緒亂成一鍋粥。
廖旗對喬業的“殷勤”,在這鍋粥裡又加了一大盆漿糊。
程遠打電話給他,喬業的無動于衷,讓這鍋糊糊澆了秦觀一身。
他太氣了,也太不明白了,不明白喬業,也不明白自己。
他非常想弄清楚這其中的道理,沒想到,道理沒能搞懂,喬業先不見了。
從醫院離開,上那輛白色新能源,一切如此順利,顯然早就有所安排。
什麼時候有的計劃,到底為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隻是暫時不想讓人離開而已,沒想一直這樣關着他。
等他厘清那些頭緒,不就雨過天晴了嗎?
就這樣迫不及待,在他身邊就這麼難以忍耐嗎?
疑惑接踵而至,秦觀越想越氣,嗓子眼好似被堵住,呼吸難受,他從地毯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窗簾縫隙漸漸發白,房子裡增添幾許天光。
秦觀皺眉望過去。
手機驟然響起。
一夜沒睡加上心思重,秦觀反應遲鈍,意識回神之前,手已經摸到旁邊的手機,飛快抄起來。
是個陌生号碼,秦觀毫不猶豫接通:“喂!”
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
是喬業。
秦觀心髒狂跳,要蹦進口腔,他死死抵住舌尖,咬牙切齒道:“你在哪裡?”
喬業穩定回答:“我在你家樓下,你起床了嗎?起了的話,下來吧,我們見個面,我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