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開?
說他倆從一開始就拿彼此當替身,他以為自己占盡優勢,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他甚至以為喬業真的喜歡他。
秦觀覺得陣陣諷刺。
廖旗在旁看了一會,問:“我可以幫你,不過你确定這樣做,喬先生就會留下來?”
秦觀的本意并不是這個,他隻是想裝病,他不想和喬業談論那個注定沒有結論的問題。
但廖旗這樣問,他忽然心生好奇,反問回去:“你覺得他會嗎?”
廖旗想了想,答道:“我覺得,這得看喬先生對你的感情。”
“感情”兩個字很刺耳,秦觀難耐地皺起眉。
廖旗把這個表情看成疑惑,主動解釋:“假如喬先生真心在意你,你這樣做,他肯定會心軟的;但如果他沒這個心,我覺得他不會在乎。”
秦觀面無表情:“你很了解他嗎?”
廖旗:“正常人都這樣,而且,我雖然沒見過喬先生幾次,但我覺得他很冷靜也很聰明,我可以幫你撒謊,但對他未必有用。”
其實說得很明白了,幾乎等同于明示。
廖旗就差指着他鼻子說:“喬業根本不在乎你,你别白費心機了。”
看,廖旗隻見過喬業幾次,每次接觸有限,都能一眼看出喬業根本不在意他,他現在做這些,不過垂死掙紮。
他秦觀在喬業心裡什麼都不是。
他曾經怎會覺得喬業對他有真心?
秦觀忽然鄙視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他一向活得光明磊落,好的壞的,隻要他做過,就一定承擔後果,那是自己的選擇,他不怨天尤人。
但在喬業身上,他開始變得畏縮、膽小,他一而再地逃避、躲藏,明知隻是一時之策,他仍然一意孤行,隻為掙得那片刻的安甯。
好像這樣做,喬業就真的不會離開他。
這次裝病,下次呢?
躲開這次,能躲一輩子,躲到死嗎?
廖旗在旁等了一會,秦觀的臉色從蒼白到更加蒼白,他有點擔心,小心翼翼地問:“呃,你要不然現在就跟我去醫院,喬先生那,我會……”
“不用了。”秦觀忽然說,“你先回去吧。”
廖旗:“??你又怎麼了?”
秦觀搖搖頭,不知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廖旗覺得,秦觀越來越奇怪了,人還是那個人,魂好像不在了,不過他是個醫生,對這種事情無能為力,以秦觀的性格,自己不想說,怎麼問都沒用。
他隻得叮囑一兩句,讓他不舒服馬上去醫院,就離開了。
秦觀關好門,慢慢往裡走。
客廳很安靜,拖鞋在地闆上踢踢踏踏,沉悶的聲響壓在心上,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又出來了。
秦觀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
轉彎,走進客廳,一眼看到喬業,站在窗戶前朝下張望,他以前也常常這樣,說夕陽西下的時間,湖光倒映着落日,美不勝收。
這是秦觀非常熟悉的喬業,此時見到,秦觀心中升起濃濃傷感。
喬業轉頭,兩人視線對接,秦觀眼前閃過喬業和那個人在一起時的模樣,閃過那張鮮紅的請柬,耳邊聽見廖旗剛才說的話,許多情緒一齊上湧,催動着心髒一再加速狂跳。
仿佛打了過量腎上腺素,血液齊齊奔向腦袋,窒息感一步步攀升,快要到達頂峰。
這是瀕死的感覺嗎?
他從前似乎也有過類似的感覺,已經忘了事情緣由,當然他并沒有死。
這次,他還能活嗎?
喬業朝他走來:“這手機是給我的嗎?”
秦觀張了張嘴,想說“是”。
喬業朝他伸手,姿态平和,沒有索取的意味,但确實是想從秦觀手裡拿到什麼。
秦觀忽然意識到,喬業對他并非毫無所求。
哪怕喬業真的把他當作另一個人,可他就是他,長得像也好,名字一模一樣也好,他都不可能變成别人。
喬業和他過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這麼久的時間會滋生很多東西,當事人或許一無所知,可它們真實存在,不會因為“替身”這個起源而消失。
所有重壓騰空而起,血液從天靈蓋滑到腳底,心髒落回原有節奏,跳出澎湃的生命力。
幾乎是瞬間,秦觀恢複如常。
他把手機遞給喬業,說東西都齊全了,可以直接用。
喬業道謝,回到窗戶邊,在最後一抹餘晖中席地而坐。
秦觀跟在他身邊,看着他拆盒子、開機,屏幕亮起之後,他首先點開撥号鍵盤。
說要聯系那個人了吧,秦觀這樣想着,竭力抑制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懷着自虐一般的心理,坐在了喬業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