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千鈞一發的時刻,越瑛的肩膀被人猛地抓住了,同時對方用力一扯,她後仰的跌勢驟然而止,相反地被拉向遠離路面的方向。
還未穩住自己的身形,她已順勢靠倒在那個将她帶離危險的人的懷中。對方拉扯的力道之大之急切,使得緊抱的兩人失去平衡,一起仰面倒在地上。
身下墊背的人的胸膛的起伏和觸感有種讓越瑛熟悉的感覺。她從其人懷中掙脫開來,擡眼一望,然後便馬上一骨碌地站了起來,臉上浮現了一絲不自然。
李雪徽不知何時起竟跟在了她的身後,也不作聲,直到她遇到危險才出手相救。
那小貨車司機此時也刹住了車,他搖下車窗罵了兩句,便發動汽車匆匆駛離,而圍觀的一小撮人群在最初的騷動之後,眼見無事發生,也逐漸散去。熙熙攘攘的街道隻剩下始作俑者的兩人,還在原地各有所思。
李雪徽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褲上的塵土,很好地掩飾了剛才越瑛離開他懷抱時那一瞬的僵硬。
“阿雪。”對自己先前一言不合甩臉走人的行為已經後悔的越瑛此刻不敢直視李雪徽,隻得顧左右而言他,“你……你吃好了?”
“對。不過看起來你反而是吃得不夠的那個,不然怎麼會連路都走不明白。”即使小同桌素來溫文内斂,他也絕不會在越瑛傷害她自己這件事情對她嘴上留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越瑛心虛捋了捋劉海,這時她的餘光掠過李雪徽的手臂,忽然看到了使她心下一緊的東西。
“啊——你受傷了!”她不再管兩人之間氣氛是否仍然尴尬,急忙上前托起李雪徽的左臂仔細查看。原來剛剛倒地的時候,小同桌的肘部先行着地,承擔了大部分的沖擊,現下已經鮮血淋漓,皮肉裡還夾雜着一些地面的石子碎屑,看起來慘不忍睹。
“沒事,不是很疼,”看着越瑛焦急又懊惱的神情,李雪徽的神色反而放松一些,仿佛這些傷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會回家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
越瑛輕輕地放下他受傷的手臂,轉而架起他完好的那半邊胳膊。
“不要一會,現在就去。而且你單了一隻手不好弄,我得幫你。”
“這個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你嫌棄我粗手笨腳?還是你現在還跟我怄氣?反正你得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你又自說自話了……”
她抱着雙臂憤憤問道。剛剛告誡完自己要多點耐心少些急躁的越瑛被李雪徽随便一激,就把自己的誓言抛諸腦後。
“我也不是烏鴉嘴。可萬一要是被我媽媽看到上學期同樣的情景……”
越瑛的表情凝滞了。她當然記得半年多前,自己在李雪徽家裡給陳老師留下過什麼樣深刻的印象。實際上,對方冷靜、理智、不遷怒地對待事情的态度革新了她對中國家長的刻闆看法。
但這不代表她願意再在老師面前丢一回大人。
“我剛剛,我其實,總之,”越瑛終于洩了氣,“我想,我應該向你道歉。我沒有充分考慮到你的處境和實際情況,這是你的事情,你有權做出任何決定。我提出的應該僅僅是建議,而不是命令,無論是關于之前的畢業旅遊,還是今天你的受傷。”
這是她做過的最鄭重的近乎于檢讨的道歉,毫無阻滞地。說實話,從來認為自己可服輸可挨打可知錯改錯但就是絕不能認錯的越瑛看自己都有種看野獸被馴化的稀奇感。
李雪徽估計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坦誠起來,他微微驚訝了一下,片刻之後又好像有點了然地低頭笑了,眼眸閃閃發亮:“好,我接受。那以後真的要改正哦。”
越瑛松了一口氣,隻是緊接着又覺得在剛才的對話中,自己的王霸之氣(?)被折損了,心裡平白生出一些不忿——她之前可是狠狠地挨了一頓噴呢。
于是,越瑛眼睛轉了兩圈,一時計上心頭。
“嗯。那我回家去了。剛好,我今晚夢西遊有幫派戰呢。”越瑛灑脫地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轉過身,假裝沒有看到小同桌錯愕的樣子,頭也不回向自家的方向走去,心裡卻在仔細計算自己走出的步數。
一步,兩步,三步——
“等等。”
越瑛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嘴角,可她依然一幅沒聽到的樣子,繼續無知無覺地往前走,直到李雪徽三步并作兩步,搶擋在她的身前。
“等一下,麗麗!”
“怎麼了?”
“.......你就,就這樣回去了嗎?”
“對啊,那不然呢?”
李雪徽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