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主角從來是那些精力過剩的學生們,按理來說,一位老師的家長本不該獲得太多關注。但陸靈蘭的母親卻有些不同。
即便越瑛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她都曾或多或少被動接收過關于這位教師家屬的傳聞。
養育出陸靈蘭這樣“完美無瑕”的孩子并非她的唯一功績。傳說中,陸母是一位不輸于她女兒的風情綽約的美人,是鳳城市小有名氣的藝術家與收藏家,更是一位熱衷于慈善活動的高貴夫人。
熟悉名利圈運行規則的越瑛當時一聽,就知道這美名之下必有蹊跷,不過旁人有什麼目的那是旁人的事,她從來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今天突然提到她,這實屬在越瑛意料之外。
“陸靈蘭的母親?我看你給我的彙總裡并沒有提及。”
甯毅一将手提電腦的屏幕蓋上。
“不是這次爬蟲的爬出來的。是家裡人閑聊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的。他們做人情生意的,總是要多注意一些社會上的消息,不過有真有假就是了。”
越瑛微微點了點頭,重新坐下。
“好,你說。”
“聽他們講,咱們學校的有領導被舉報了。而舉報人,就是陸靈蘭的媽媽,張瑩。”
越瑛驚訝極了。可讓她驚訝的不僅僅是陸母的實名舉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聞有人談及此事。這種本應該保密的事情居然傳得滿城皆知,這讓舉報人保護制度變成了個天大笑話。
可是,也太快了。
事情才發生了短短一天,如果是不小心洩露,那麼這傳播速度未免也太過驚人。一中作為一個區區地級市的市屬院校,排名卻能常年排入省前五,它的每一絲風吹草動是何等受到矚目,更何況這次是直指其領導班子。一個處理不當,便是省廳都要下來問責,所以市局不可能放任這樣的傳言滿天飛。相反,還很有可能第一時間把事情先冷處理,留足時間給内部做好調查,這樣日後才有機會掌握主動權。
“知道舉報的對象是誰嗎?”
“沒說。”
按正常而言,被舉報人身份這種關鍵信息肯定是更容易流出的,這次的情況完全反了過來,變成了不知舉報對象和具體舉報内容,真的哪哪看着都不對勁。
想必是有知情者故意為之。越瑛的眼睛半眯了起來,這讓她看起來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貓科動物。
如果再猜得大膽一點……她覺得,就是陸母自己做的。
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這與陸靈蘭本人又有何關系?
這時,她的腦子裡有一道閃電劈過,将這困擾她許久的迷霧撕開了一道尖銳的口子。越瑛倏地一聲站起來,過快的速度甚至讓她産生了一絲眩暈。
這并不妨礙她做決定的利落。越瑛甩下一句“我還有事你先回去”便轉身疾步離去,剩下還沒反應過來的甯毅一在風中淩亂。
越瑛邊走邊掏出手機。在打了幾個字後,她忽然停住腳步。原地思考片刻,她幹脆地放棄了隔空通訊的方法,調轉頭往另一個方向快速小跑而去。
她心中有一個越來越清晰的想法,必須要面對面地跟一個人問個明白。
鳳城一中行政樓。
已過了下班點數頗久,天色也早已昏暗,整棟大樓隻剩下寥寥幾間辦公室還亮着燈。不多時,一位穿着正式,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衣領上還佩着黨徽的中年女士走出樓道。隻是她臉上帶着嚴肅而又有幾分疲倦的神色,腳步也顯出一種落寞。
剛走出幾步,這位女士便被坐在樓道口長凳上的一個人叫住。
“陳老師,您好。”
這位被稱作陳老師的,正是一中的教導主任,資深的優秀教師與教育系統工作者,李雪徽的母親,陳嘉年。
“你是……雪徽的那個同班同學?李,嗯——”
“李麗麗。李雪徽的同桌。”越瑛補充了陳主任未完的話頭。
話音剛落,陳主任有些恍然大悟,但繼而眼底又有了些尴尬之色——越瑛也有同感,畢竟她們之前唯一一次直接交集是在對方兒子的卧室裡被當場“捉奸”。
“李同學,你是特意等我的?是有什麼事情嗎?”陳老師着意打破了這不自然的氣氛,問道。
“是,有一件事想要當面與您确認。”越瑛正色,“但請問,您是不是就是那個最近被實名舉報的學校領導?”
這話問得實在是太過直截了當,饒是見過許多場面的陳主任也難免楞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幾秒後,她保持語氣平穩,同時透出一股壓倒性的威嚴地說道:“李同學,這不是你作為一個學生應該關心的事情。”說完,便作勢離開。
越瑛一閃身,堅定擋在她的去路之上。
“我知道這十分唐突,可我并非故意要冒犯您。而是這個答案事關李雪徽,非常重要。”
聽到兒子的名字,陳主任離去的腳步被鎖住了。她深深地看着這個态度恭順,但卻在倔強地等待答案的女生,像是要穿過她的面容,看透她的大腦。不多時,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有些艱難地啟唇:“沒錯,是我。”
“對方投訴您渎職,是否涉及到指責您欺淩下屬?甚至具體到某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的?”
“那個所謂被你欺淩的下屬,是陸靈蘭,對嗎?”
“............”
果然如此。明白這樣不回答勝似回答的沉默意味着什麼的越瑛,心也開始狂跳起來。至此,她的終于完全想明白了整件事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