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肯定也是會無條件地相信你、相信你說的話的對嗎?”
這話說得就有點意味深長了。李雪徽在回答之餘不禁又反問:
“某種程度上是吧。但你提起這個做什麼?”
越瑛擡起頭,李雪徽這才看清楚她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沉痛決絕之意。
“安排一下,我要和他們見一面。”
說句實話,如果非要把“越瑛最不想面對的故人”排個一二三四五,除了李雪徽、陸靈蘭之外,就是吳思斯了。對于前兩者,要麼是近鄉情怯,要麼是輸心不甘,都是看開了就可以克服得了。但對于前世這個自己的小閨蜜,越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自我釋然的。
她藏着一個最深的秘密。出于某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她不惜踐踏了吳思斯的知情權,向她隐瞞了其至親的真正死因,可十幾年過去了,她的目的并沒有達成,反而緻使死者泉下蒙冤不白,生者未能盡哀。
越瑛感覺自己根本沒臉見吳思斯,但時至今日,她不能再拖,必須把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約的地點還是在那家叫“後欄”的咖啡館——想想還挺有趣,這個地點就像存在着一種特殊的磁場,可以把故事都吸引過去。
越瑛特意比約定好的時間來得更早一些,到的時候卻發現甯吳二人已經等在店裡了。
這是越瑛第二次在這個時代與前世的相識重逢。甯毅一沒什麼變化,隻比當年更高些更黑些;而吳思斯,越瑛第一眼竟認不出來。她與從前相比,從頭到腳都精緻了許多,頭發、妝容、衣着、身材無一不透出成熟女人的魅力。但她身上又隐隐有一種柔和,比起少年時,讓人感到更加容易親近。隻是此時的她表情淡淡,好像情緒并不十分高的樣子。
“您……您就是越瑛越總嗎?”甯毅一試探性的一問将沉溺于自己思緒的越瑛驚醒。她沒有急着回答,先将兩人臉上的疑慮、防備還有那一絲絲的期待收入眼底,然後才極有分寸感地禮貌一笑:
“是,我是越瑛。”不多不少地回應。這時李雪徽也來了,四人兩兩相對而坐,活像是要進行什麼了不得的嚴肅談判。
“這是第一次見到活的越總了,以往隻能在電視上看到呢,多虧老李了,哈哈。”甯毅一還是如從前一般會主調動氣氛,隻是稱謂早從“雪哥”變遷成了“老李”。
李雪徽這些年一直在海外,能聚齊兒時的好友,心情自然也不太壞。他靠着椅背,意态松弛道:“少來,我是順便來視察你店經營得怎麼樣的,怎麼都沒能掙幾個錢。”
“哎呀,大科學家,做生意可不比做研究,很多不确——”
“行了,别再東拉西扯。李雪徽,今天到底叫我們來幹什麼?”一旁,吳思斯那冷淡又幹脆的嗓音響起了,把輕松的氣氛一下子打破,李雪徽和甯毅一不得不收斂了神色。
雖然沒人專門把目光轉向她,但越瑛敏銳地發現這種冰冷起碼有一多半流動到她的身上。這隐隐的敵意讓越瑛覺得怪有意思的。
“越瑛她,也是一中的同學。她一直挺想見見你們倆,所以才讓我安排的。”
“原來是這樣。”吳思斯笑了,但笑意根本不達眼底,“我們的同學那麼老多,一個個安排過來,豈不是太辛苦你了?”
“老婆,要不我們——”
“你開始了新生活,不再為過往所困,我和甯毅一都為你高興,我猜‘她’也不會計較。但我很小氣——這個地方,我們這群人,不能說變就變。”
吳思斯站起身完全無視了甯毅一的圓場,走上前去,先是輕描淡寫地掃越瑛一眼,然後就緊緊地盯着李雪徽。
“思斯,事情實在不是你想的這樣……”小同桌在這樣的緊逼下不出意料地慌了,說出口的話到更像是掩飾了。
“是不是這樣你自己清楚,不用來跟我分辯,”吳思斯言辭直白犀利,不理會一邊拉扯她衣袖讓她悠着點兒的甯毅一,“李雪徽,即使你已經打算忘記了,甚至要‘以舊換新’,我也絕不會允許旁的什麼人随随便便就把‘她’的位置給替代掉。否則有朝一日到了下邊,我怕我沒臉見她。”
“走了,家裡一大堆事兒呢。”說完,吳思斯竟真的潇灑地轉身就走,甯毅一見狀,也無奈跟随。而作為這場輿論風暴眼的越瑛,除了那一記輕蔑的眼神,什麼都沒有得到。
但同時,她好像得到了一整個的世界,心底全是暖洋洋的陽光。
這一小會功夫,甯吳二人已經走出了大門處,剛好能在二樓的窗台處看到他們。越瑛伸頭出窗外,向即将遠去的背影高聲道:
“吳思斯!那張昙花的照片,你還留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