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稚生質問的時候,恺撒也隻是皮笑肉不笑,“小鹿這段時間也是受你們‘關照’了。”
如果上通緝被追殺也算“關照”的話。
兩邊信息不對等,卻也不會推心置腹的交流,這段時間正是我處理剩下事情的好機會。
如果源稚生處理得當,或許都不需要我再擔心紅井下的問題。
雖然情感問題象龜總是理的一團糟,但他并不是難做決斷的人。
以防萬一要再去看看嗎?
避免見面就開打,還要把收集資料給源稚生讓他先看見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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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梨縣,在良奈時期的神社附近。
我在高處見到了忙得焦頭爛額的源稚生。對他而言事件接二連三,身為蛇岐八家大家長身份的重擔卻始終壓在他的身上。
自從恺撒小隊登陸日本之後,短短時間過去,源稚生的改變幾乎是肉眼可見。
在執行局擔任局長的幾年,他自以為自己已經做過太多見不得光的黑事,已經足夠冷漠。
但這次經曆将他的耐性又再次拉長,他感到疲憊,卻不知道能和訴說,又或許這些事情本來就該他一個人咽下去。
他守望着鑽探考察隊推進挖掘工程,在挖掘機深入紅井挖掘隧道後在洞口注入水銀,鋁熱劑□□緊接着投放。
坐在樹上默默觀察,那些退化視力的生物明明應該深藏于地下,我卻感覺自己隐隐約約聽見了鬼齒龍蝰身體被腐蝕的聲音。
“我看過你給的資料了。”源稚生站在神社不遠處,看着上升的煙霧和耀眼黃光,聲音疲憊,“出來吧……我聽得見你的心跳。”
一切一切的信息擺在面前之後,源稚生感覺自己就像發現天空被突然撕開口子的楚門,一時根本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
但他沒有楚門敏銳的直覺,也沒有對方追求自由的勇敢。
他就是那種看着被撕破的天空隻能發呆的井底之蛙……最後坐在桌前看着屬于妹妹的血液試劑和實驗報告,久久懊悔沉默。
厚實的照片散開鋪滿桌子,每一張都刺痛了源稚生的眼睛。
那個被逼着以正義之名殺死自己弟弟的少年已經被埋于井裡死去,而如今屬于源稚生的世界又再次被打碎。
沒人知道那個晚上源稚生在鎖門的房間裡想的什麼,哪怕是跟在源稚生身邊最久的烏鴉和夜叉也不能。
他們像個沒頭的蒼蠅在外面來回踱步,思考不出下一步合适的計劃。
烏鴉最後支開夜叉,站門外抽了一整夜的煙感覺自己肺都要被熏黑,少不得要變成個短命鬼。
于是在天亮時刻起身,敲響源稚生的門說,少主我現在死也無所謂,你别上頭啊。
門開了,源稚生一腳踹上佐伯龍治的屁股低罵了一聲,說我沒死你們死什麼死。
開門後的源稚生又扛起大家長的身份,把自己拼拼合合繼續湊合用着,繼續盡自己未盡的義務。
……
我和源稚生現在也是相顧無言,隻是在他問我來幹什麼的時候,指指紅井,“來看看效果,實在不行我的言靈比那個好用。”
“然後就結束了嗎?”他問。
“嗯,然後我要在繪梨衣身體狀态穩定後,帶她去旅行一段時間。”
源稚生沒再說話了,他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一天紅井的溫度比以往的任何夏季都要高。
物體上被施加靜态的超高溫,我離開的時候,哪怕天上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那裡的土地看起來似乎都要被融化流散。
……
淩晨的高天原。
楚子航表情安靜,他這幾天都在在打烊後的大廳坐了很久,誰來都能感受到他是在等人。
現在終于有了回應。
我從紅井趕來時還換了身衣服以防味道暴露什麼,完全沒想到楚子航會在這裡守着等我回來。
手裡的雨傘擱置一邊,我盡量不露聲音的走進對方。
他直到我進來大廳才微微擡頭,放輕聲問,“我是不是一個很失職的哥哥?”
我愣住,楚子航“脆弱”的樣子實在少見,于是下意識地否認,然後認錯,“沒有……是我不該什麼都不說就離開這麼久。”
楚子航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他這個不善言辭每次長談都需要打腹稿的樣子,讓我恍惚又看見了高中時期他的影子。
但我們現在誰都不是會為晚自習過晚,然後擔心不好趕去補課的高中生。
“小鹿。”最後楚子航隻是這麼說,“我希望你不用太累,你的責任感太強,往往會忽略自己的感受勉強自己。”
我坐在楚子航的身邊,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抱歉。”
手臂上的繃帶似乎刺痛了楚子航,他收回視線,最後還是克服了内心情緒,隔着衣服外套把手搭上來。
“我先給你換藥吧。”
他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醫藥箱,我也安靜地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碘伏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子,傷口也因為接觸而産生新的疼痛。
我一直以來都在産生擔憂的情緒,在此刻卻奇異平靜下來。
有一滴雨水順着發絲,掉在了楚子航的手背上。
楚子航放輕上藥的動作,“……力氣太大了嗎?”
“嗯,但現在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