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坦然自若地嬉戲着。
于是阿爾弗雷德接道:“葛溫德林先生,那邊有雷雨天嗎?”
“聽聞民間會有。”
聽着布魯斯無聲,阿爾弗雷德又認真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往下說,葛溫德林移開不小心與阿福對視的目光:
“雷電通陽光,但凡太陽王葛溫之信徒,于神都亞諾爾隆德所見自然皆為陽光。伊魯席爾為吾與吾妹之城,受吾魔力影響頗深,終年飄雪,永伴月旁。”
“世界由初火維系,雨水與火焰屬性兩立,人類諸國偶有雨霖屬自然而然。大雨久落不散則必須派人應對,雨水彙聚成河極易容納污穢。不過這點吾未在此世之雨中感覺出來。”
“此夜之雨,若在吾世,恐怕會引八方來探。”
暗月之神伸手将腦後的長發攬過身前,從右肩至金腰帶彙成一股,錫杖掃過,白發漸漸分開幹燥,飛出許許多多細小的六角雪花。
蛇足們追逐着從鱗片縫隙飛着的雪的碎片。
布魯斯突然插話:“伊魯席爾很美。”
那是兩人分别之後才出現的地方。
罕見的,阿爾弗雷德看到葛溫德林有了動作,他支起右手,裹着白紗的五指呈現出好似玉蘭花瓣的姿态:“幽兒希卡也常這麼說。”
“那是她的城。”
潛艇的遮闆被布魯斯打開,艙窗外漆黑的一片露了出來,帶着讓人信服的堅定,布魯斯平和地說:“她很好。”
葛溫德林:“那樣最好。”
過了十幾分鐘,葛溫德林開口打破安靜:“若是能告知幽兒希卡之情況,吾以黯影太陽、暗月之神葛溫德林之名向汝等承諾,吾當全力助汝等完成自身之責,直至汝二人一生結束。”
不等兩人開口,他又說道:“勿需在意過去之吾之言語,勿需在意未來之吾,僅有現在之吾為葛溫德林,聽現今之言即可。”
“說。”
阿爾弗雷德離開座位,走進下級平台。
十來秒過去,傳聲器發出聲音:“地球的時間是連續的,過去、現在、未來在一條線上。”
“吾想聽的并非此事。”
傳聲器傳來輕微的衣料碰撞聲,布魯斯靠在駕駛座靠背上想,從兒童到成年,他的固執真是一點沒變:
“你的弱點太明顯。”
葛溫德林擡起下颚,掀開眼睫:“吾還是有些強處,尚可守護吾之弱點。”
布魯斯搶先在葛溫德林之前說道:“你一直沒問我傳火的事情。”
“.…..”
葛溫德林忽然沉默了。
感覺極近處氣息變化,葛溫德林這才回神,他看到阿爾弗雷德站在他身前,放下一杯紅醋栗熱果汁。
“您嘗嘗。”
“人類會喝它來預防和治療感冒。”
“神不會得風寒。”
“所以您可以單純隻是嘗一嘗。”
葛溫德林用指背輕觸杯壁,燙熱的溫度透過杯壁沾到手上,他一手握起,杯口冒出的熱氣倏地消散,果紅色的液體結出細微的冰晶。
這個杯子阿爾弗雷德拿着的時候像個碗,到了葛溫德林手中大小合适,能讓人看出來是個杯子了。
這時暗月之神注意到阿爾弗雷德仍在關注着他,杯子裡又冒出了熱汽,隻是相比一開始要淡上許多。
葛溫德林輕啜一口,杯子裡的液體少了一大半,他把還剩下一小口量的杯子放在一邊,示意阿爾弗雷德不需要續上。
他把低頭喝水時搖晃的頭發又撥回身後,緩慢說道:“傳火偉業由長姐大人掌管,必然不會出錯,父親大人亦會放心。”
傳火竟然不是葛溫德林在管?
不,也有可能是兩人約定過,黯影太陽不在,由陽光公主頂替。
但無論如何……
布魯斯深呼吸一口氣,他想知道,自寶石破碎,他無法去往葛溫德林的世界到現在究竟過了多少年,葛溫德林都經曆了什麼,為什麼那片世界會變得那樣醜陋。
而那些還在相處的歲月中,葛溫大王之墓,約定之證……葛溫德林又瞞了他多少。
布魯斯肯定了葛溫德林的話,然後轉而說道:“我去掃描貨艙裡的氪星設備,阿福,你把數據整理入庫,分析完再發給福克斯。”
布魯斯把握着說話的節奏,走了适當長度的路後主動提到:
“讓我們做個約定,等你找回第一份記憶後,我們再談談幽兒希卡的事。”他停頓一下,接上:“能不能說。”
“現在我能向你保證的是,她本人很滿意現在和以後的生活。”
“吾不在她身邊。”
“她不在你的身邊才能成長。”
布魯斯輕聲低說:“也許有個人也是這樣想,所以才會離開你。也許有人在離開你時,會這樣想來安慰自己。”
他的語言模糊不清,不知到底是在說誰。
葛溫德林那邊徹底沒了聲音,布魯斯暗自在心中抱歉:“當你記起,一定會信任我,信任我說的關于幽兒希卡的一切。”
“想想你的記憶魔法,沒有人能在記憶上欺騙你。”
布魯斯不知道葛溫德林的記憶魔法修煉到了哪種程度,但他自這種魔法從葛溫德林手中誕生的那一刻就有預感,這種魔法不僅可以施加于過去,它同樣會改變未來。
半晌,葛溫德林把蓋住心口的手放下:“汝說服吾了,但……”
“務必行事迅速。”
“此世之時間尚未熟悉,因此吾不會給汝期限,若超過吾心中之時間,吾将取出汝的意志看看。”
“屆時毋需擔心,汝乃暗月之劍,看過之後吾自會歸還。”
火之世界裡普遍認為,靈魂與意志構成一個人的内在,記憶是意志的一部分。
布魯斯:“沒問題。”說話的期間,他已經掃過了貨倉物品的一小半,都是些和通訊器形制相仿或是功能相近的零件。
“汝傳送數據之速,比登上潛艇之前緩慢,為何?”葛溫德林觀察着大屏幕上滑動的字段。
“.…..”
“為何不回答?”
阿爾弗雷德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布魯斯傳過來的聲音有些悶着:“嗯…那座貨廳裡的東西擺放得整齊,掃描會快些。”
兩人聽着葛溫德林念着現代詞彙,都有些新鮮過頭。
“是嗎。請謹慎。”
布魯斯語調上揚,狀似無意:“說起來,托科學技術的福,這還是第一次你和我在執行任務時持續溝通。以前暗月騎士團在外邊做事時,你都在做些什麼?”
“不做什麼。”
“我想是在練習法術。”阿爾弗雷德感覺少爺操之過急,兩方的态度都正不對勁。他快速接話:“少爺,您的前進方向有可能……”
“不需要練。”
布魯斯的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就隻是坐在王座上?”
葛溫德林用暗月錫杖直直指向傳聲器:“向其他騎士傳授奇迹,除了向汝。”
“閑聊無益,專心做事。”
葛溫德林一晃錫杖原地消失,隻留下一枚監視眼。
阿爾弗雷德收拾起已經空了的杯子,歎了口氣:“慢慢來吧少爺,結果會是好的。”
“我相信葛溫德林少爺不舍得您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