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天花現世,人人對天花避之不及,生怕沾染,又怎會有人甘願主動沾染天花?
謝蕪:“徐大夫既有法子,本宮願做第一人。”
徐妁詫異:“娘娘信我?”
“為何不信?”謝蕪微笑,“徐大夫已救過本宮一次性命,徐大夫醫術本宮自然是相信的。”
徐妁:“我這就去準備,定盡力而為,不辜負娘娘信任。”
翌日,得知謝蕪命徐妁為李玦醫治,太醫院太醫紛紛表明抗議,首當其沖的便是宋太醫。
宋太醫率先表明:“貴妃娘娘此舉,隻怕不妥。”
又義正言辭道:“貴妃娘娘,《黃帝内經》有雲,‘正氣存内,邪不可幹’,故而當以扶正固本為上,如何能再行以毒攻毒的法子?”
眼角餘光斜見一旁的徐妁,宋太醫不贊同道,“婦人之見,難免以偏概全,貴妃實不應因私情亂心智,更不能行如此荒唐之舉。”
“正是,皇上聖體如何能如此冒險!”
“豈有此理,以毒攻毒如何能算得上醫治之法?”
謝蕪聽到議論之聲,提聲道:“本宮已然給了你們一日時間,難道你們拿不出妥善診治的法子,皇上病情便要耽擱下去?隻因你們無能在先,本宮為皇上聖體着想隻能另尋他法。”
宋太醫面上有氣又惱:“貴妃娘娘如此獨斷專行,太過蠻橫,若太後知曉隻怕會責罰……”
“本宮是否受責罰不勞爾等費心,”謝蕪毅然打斷宋太醫的話,目光一橫,将在場每個人都看在眼中,威脅道,“倒是你們,若你們再敢耽擱,不必等太後問責,本宮即刻便能處置。”
宋太醫立時瞪大眼睛:“你——貴妃娘娘怎可如此行事?”
謝蕪漠然:“本宮如何行事何須宋太醫置喙?或者宋太醫想做以身試法第一人?”
太醫院群體太醫向貴妃問責的消息不日便在宮中傳開,永安宮太後得知時意味不明笑笑,道:“從前倒是小看了謝氏,瞧着她不言不語事事恭敬,竟是個分外有主意的。”
趙嬷嬷琢磨着太後話裡的意思,斟酌:“……可要将貴妃傳來永安宮訓話。”
“不必,”太後擡手淡淡打斷,“貴妃既願出這個風頭,那便由着她去。宮裡看不慣她的人不在少數,皇帝病了,哀家又何必再做惡人。”
趙嬷嬷颔首:“奴婢明白了。”
不多時披香殿中也得知了消息,竹月繪聲繪色在孫妙可面前言道:“聽說貴妃不僅趁着皇上病着把持了福甯殿,還将為皇上醫治的太醫趕了出去,言語責罵,場面鬧得無比難看!”
“什麼!”孫妙可震驚得瞳孔放大,“謝蕪她是瘋了嗎?她想做什麼!”
“誰知道呢?”竹月又道,“聽聞貴妃還與永安宮太後争執過,聽聞太後閉門不出便是因着貴妃動了氣。”
“竟會如此?謝蕪那賤人不是一直對太後尊敬有加,竟會出言頂撞?”孫妙可越想越覺得不對,當即拍案站起來,“不行,我要去福甯殿。”
竹月認為不妥當:“貴妃已經下旨不讓任何人接近,隻怕咱們去了也見不着皇上,而且……天花兇險,福甯殿一直傳不出好消息,您還有身孕在身,如今還是盡可能避着些比較安全。”
“皇上有難我怎能不聞不問!”孫妙可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定有古怪,謝蕪行事越是怪異,她越是要去瞧瞧究竟發生何事,“我倒要看看賤人在搞什麼把戲!”
與此同時福甯殿中謝蕪剛服侍李玦服用湯藥便聽聞殿外傳來女聲,謝蕪去看隻見來的是孫妙可。
謝蕪孤身站在福甯殿台階前,冬日寒凜,北風蕭瑟,她以面巾覆面旁人隻瞧見她精緻眉眼疏離淡漠,聽她言道:“如今宮中鬧天花,孫妹妹不安分待在披香殿來福甯殿做什麼?”
孫妙可内心嫌惡謝蕪說辭,仰頭時卻理直氣壯道:“自然是來探望皇上。”
孫妙可扶着竹月的手更向前一步:“皇上聖體抱恙,身為宮妃,本宮前來探望合情合理,難道隻許貴妃侍疾不準本宮探望?”
謝蕪淡淡:“為妹妹計,昭儀還是回宮為好。”
“為何!”孫妙可不退反而更進一步,冷笑道,“貴妃即便攝六宮事,也該以理服人,難道貴妃得了權便自會以勢壓人?皇上病重,貴妃侍疾在側卻行為鬼祟,實在服衆。”
謝蕪歎過一聲,緩步邁下台階,擡手,将面面巾落下,歎道:“如此,孫妹妹還要執意去探望?”
衆人擡眸隻見貴妃原本傾城姿容上竟生出幾顆痘疹,落在如羊脂玉般光潔肌膚上幾顆紅疹格外顯眼,略遲一瞬,在場衆人便已然意識到那是何物。
天花!
貴妃竟也得了天花!
竹月吓得連連後退,待緩過神來瞧見自家昭儀還愣在原地,隻得上前拉扯着昭儀向後退。
隻一息之瞬,謝蕪已淡然擡手再度以面巾覆面。
北風中,孫妙可一時因震驚長久未能言語,口中接連隻說得出一個“你”字。
謝蕪目光澄澈如靜湖般毫無波瀾,她垂眸時歎道:“如妹妹所見,天花兇險,本宮也難以避免,之所以不讓妹妹侍疾探望全權是為了妹妹考量,皇上已然病着,妹妹身懷皇嗣是大齊未來指望,如何能有半分閃失?”
孫妙可語塞,她本意是來戳穿謝蕪把戲,卻未曾料想竟瞧見身染天花的謝蕪,再看福甯殿一時隻覺進退兩難,自宮中傳出皇上身染天花消息後她一直不得見,如今近在咫尺,她有心見面,卻實難挪動腳步,可若就此走開,她又實在不甘心。
“又在鬧什麼?”
衆人回頭隻見太後不知何時到了福甯殿。
太後冷眼掃視衆人,在看到仍陷入怔愣中的孫妙可時眉頭擰得更深:“孫昭儀,你不安心在宮中養胎跑來福甯殿作甚?”
孫妙可對上太後的眼,心中煩悶極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措辭,倒是謝蕪替孫妙可解圍先開了口:“太後勿怪,孫妹妹實在擔憂皇上安危這才前來探望。”
太後眼角餘光從謝蕪面上瞥過,猛然瞧見其眉梢顯露紅點,再見謝蕪以面巾覆面,皺眉:“貴妃這是……”
謝蕪面有辭色:“天花兇險,臣妾不慎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