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可以三妻四妾,隻在衆多美人美妾中偶有偏愛,便覺為人甚是重情。可女子不同,女子陷入情愛,便總想多一些,再多一些,直到自己的情郎全心全意,滿心滿眼的愛。可這樣的情感實在太難得,有些女子固執己見追求情愛時不惜面目可憎,亦有女子退而求其次,會想與其指望男子若即若離的偏愛,不妨自己先得到些什麼傍身才最為緊要。權勢,地位,榮辱,金錢,生死,這些東西可都比虛無缥缈的情愛來得更要緊。”
“人非草木,男子有私心,女子因私念而生私情亦是稀松平常。”
李柔笑看謝蕪,道:“這世間為男子者,細數其曆程又有幾個完然光彩?身為男子靠家族榮耀,借妻妾母族權勢者比比皆是,男子尚能借勢,為何女子不能?”
謝蕪視線落在李柔身上,李柔亦回望她,眼眸中閃動蟄伏鋒芒:“貴妃以為本宮是如何回歸長安的?”
若存了心思,隻靠男人憐惜,偏愛過活,即便她貴為長公主,在蠻夷匈奴之地,隻怕也早已死過千萬次。
李柔于亭中探出手接了把北風。
北風仍舊寒涼可借着暖爐溫度,從指間穿過時變得溫溫的。
“于權勢之最者借力,共生,萬物皆為我所有,萬物皆為我所用,亦是生存之道。”
謝蕪沉思片刻:“殿下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因為你有野心。”
謝蕪:“……”
“你我之間不用再說虛以委蛇的話,你有野心,本宮亦是。本宮未必良善,于你而言卻是最有助益的一個。在本宮看來,你雖算不得好人,卻也非十惡不赦心慈手軟之輩。你聰明,能幫本宮,同樣,作為回報,本宮亦能助你,趙家除卻後,貴妃若想更進一步,亦可。”
就憑謝蕪敢以身犯險博取皇兄信任來看,謝蕪便不是等閑之輩,與那些後宮隻知曉争風吃醋的妃嫔來說,謝蕪可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她很喜歡。
見謝蕪沉默,李柔再度開口:“鐘意貴妃,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本宮想能有個能說得上的話人,本宮覺得你很合适。”
換言之,她并不在意,也無意去了解謝蕪心中究竟愛誰偏誰,隻要謝蕪在那個位置上,隻要她們有達成的目的,有想要的名位、權勢、尊榮,她們皆可互為助益。
她需要宮中力量,謝蕪需要身後依仗勢力,她們合作,有益無弊。
她是長公主,可當初皇兄決意以止兵戈要她去和親時,她便知曉此生她能靠的隻有自己,她需要強大,需要力量,需要權勢。
她是長公主,受百姓供養,為大齊和親無可厚非,可除卻這一身責任,她亦有她想做之事。
謝蕪對上李柔的眼,靜默一瞬時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待福身時,她道:“謝蕪明白了,殿下洪福齊天,定能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李柔唇角再度翹起:“貴妃亦是。”
“對了!”在謝蕪即将離開公主府時,李柔欣喜道,“過些時日是本宮生辰,貴妃可一定要來哦。”
謝蕪颔首:“承蒙殿下不棄,自然要來。”
從公主府離開時,天仍舊是灰蒙蒙的,回宮的路上謝蕪隻覺異常嘈雜,隐約來夾雜着叫喊聲,喚了聲:“雨桐?”
雨桐,道:“娘娘,前面路好像被堵住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随行禦林軍便來禀報:“啟禀貴妃娘娘,城西失火,不少災民逃竄,為防沖撞,還請貴妃娘娘速速回宮。”
城西?
謝蕪記得,長安城中天花患者全隔離在城西醫舍,如今卻驟然遇見大火……
所以,這便是李玦口中的“解決”。
一時間耳邊聲音被急速放大,謝蕪隻覺那些在火海中掙紮的人在耳邊嘶吼呐喊,求救,天空中升起滾滾黑煙蔓延速度越來越廣,如烏雲壓頂般籠罩在整個長安城上空,她眼瞧着軍巡鋪的人從面前穿過,馬車不斷向巍峨皇城靠近,那些嘶吼,叫喊,悲慘聲漸漸遠了,綠瓦朱牆越來越近,可心中揪心之感不減分毫,窒息感愈來愈中。
從公主府回來後便先去了勤政殿複命,然在路上卻見宮人們慌慌張張前行,眼瞧着一個冒冒失失的宮人提着水桶連路都顧不得看橫沖直撞而來,雨桐率先将謝蕪攔在一旁,這才躲過一劫。
一聲“大膽”訓斥聲讓宮人立馬回了神。
那宮人瞧見來人後後立即跪地請安,力道之大,一旁提着水桶中水都濺出一半,慌慌張張道:“奴才見過貴妃娘娘,奴才不小心沖撞娘娘,娘娘贖罪!娘娘贖罪!”
雨桐如今為關雎宮掌事宮女,又是謝蕪身邊人,遠比尋常宮人更有身份,眼見宮人行事魯莽,出口訓誡道:“何時如此慌張?連看路都顧不得?”
宮人一邊扶着不合适的帽子,一邊扣頭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是披香殿,披香殿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