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公主府一行,她已然知曉幕後授意之人是李玦,那麼,李玦便知曉當日她亦在其中。可李玦迎她回宮後,他從未過問一句,她亦從未對他提及此事,若與其有朝一日李玦拿此事來發作,因而疑心于她,那重生後她這許多謀劃豈不是全落了空?
她多次以身犯險,以命相搏,好不容易在李玦面前稍稍博取幾分信任,怎能眼睜睜看着一切付之東流?
既如此,不如她先搶占先機,先将一切和盤托出,反正趙啟已死,死無對證,李柔為除趙家亦不會在此時與她為難,于趙家一事上她亦非得益者,李玦未必會深疑。
思慮間,謝蕪不由得眉頭越來越緊。
她原以為于趙家博弈,掌棋者是李柔,殊不知,這幕後真正掌棋者是李玦。
想想也是,多疑多思又觀人入微,将人利用到極緻,這才符合李玦性情。
思及此,謝蕪心中冷笑道,李玦可真是好手段,隻以李柔為盾,所有事關趙家之事便能輕而易舉化解。
隻怕那些疑心趙啟之死與李柔相關的言論也是李玦派人散去的吧,如若不然,何以每每趙家出事,李柔總是先被疑心的那個?
在外人看來,張揚跋扈的是李柔,夾在兄妹親情與前朝忠臣之間,左右為難的是李玦,又有誰知曉始作俑者是李玦?
謝蕪心道,李玦的這一招可真是兵不血刃,不僅除卻心中隐患,又能博以賢名,實在高明。
她忽而憶起前世便是這般,趙家全族傾覆,長安世家權貴因與趙家牽涉過深,人人自危,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然李玦卻并未追查,以‘寬赦’之名下旨寬赦,順勢博取不少人心,不僅削弱長安世家權勢,更是一舉将朝中權勢徹底收入掌中。
這般想着,她額間已生出一層細密汗水。
伴君如伴虎,更何況是與李玦這般較量博弈,稍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她自認這段時間謹言慎行,從無行差踏錯一分,但願李玦能夠相信方才她說辭。
如若不然,便隻能再另做打算。
内室中雨桐不知謝蕪所想為何,隻覺謝蕪神情越來越嚴肅,下意識歎出一口氣,道:“最近可真不太平,城西失火,宮内居然也着起了火。”
随即,雨桐皺着秀氣的眉,實在不解道:“好好的,披香殿怎會走水?”
想到披香殿,謝蕪微微扯動唇角,道了聲:“誰知道呢?”
旁的她不知曉,她隻知曉一件,披香殿絕不會無緣無故走水。
太後看重皇嗣,不僅為孫妙可複位,連孫妙可幾番挑釁都已忍下,可見孫妙可這一胎平安生産前,太後都不會對孫妙可出手。
長信宮中趙晴病重已是自顧不暇,如何能對孫妙可所住宮殿動手腳?
在宮中能掀起這般大的風波,若不是孫妙可,便隻有李玦。
李玦心知太後與趙家謀算,自然不願在此時有皇嗣降生,可李玦行事手段千千萬萬,大可悄無聲息處置,何以要選擇如此手段?
若不是李玦,那便是孫妙可……
究竟發生何事,孫妙可竟要焚毀宮殿?
謝蕪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雖覺李玦可疑,卻亦覺此事與孫妙可有關。
沉吟片刻,謝蕪側目時,叮囑道:“雨桐,你在宮中人緣好,打聽些披香殿的事,悄悄的,别讓旁人發現。”
雨桐:“娘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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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玦回到勤政殿案上奏折又送來許多,李玦疲憊擡手掐着眉心,不多時殿中便人觐見。
顧卯辰行禮後道:“皇上聖明,趙家果然已按捺不住。”
李玦冷笑,譏諷之意溢于言表:“亂臣賊子,情理之中。”
顧卯辰:“任是賊子狡詐也難逃皇上法眼,就連……吏部尚書對此事也格外上心。”
“吏部尚書。”李玦低喃,不知想到什麼眼底閃過一抹譏笑未再出聲。
顧卯辰思慮片刻,擡首望了眼上首天子,又道:“……長公主與貴妃娘娘似乎……來往甚秘……”
“放肆!”
話未說完,先聽到一聲呵斥。
龍顔動怒,顧卯辰立即俯首,頭顱再不敢擡起半分。
李玦眉眼冷峻,探究而來的眸光卻銳利,道:“你是疑心貴妃與長公主合謀?還是認為貴妃能驅策長公主行事?是疑心長公主對朕不忠?還是貴妃對朕另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