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可面無血色,雙唇顫抖卻不肯承認道:“……皇上,您在說什麼?”
李玦嫌惡:“你實在令朕惡心。”
毫無情感的一句話孫妙可心痛更甚于驚訝。
她張着唇,見面前的人容貌仍舊英俊,眉眼中卻透着化不開的寒凜,一瞬間心寒尤勝天寒,冷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李玦眼底輕蔑瞞不過人,嗤道:“你以為你做事天衣無縫?你以為那人死了,你就能明目張膽将孽種安在朕頭上?你以為你三言兩語就能愚弄擺布朕?”
他視線斜在她身上,鄙夷:“你實在令朕惡心!”
惡心。
孫妙可沒想到心心念念喜愛之人居然用這般言辭對待她,她顧不得身上疼痛,慌張央求:“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這樣的,臣妾沒有……臣妾沒有……”
李玦冷冷看她,不與她争辯,隻漠然道:“你既說是,那且是罷。”
孫妙可哭腫了一雙眼,卑微祈求:“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臣妾是無辜的,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
李玦早已失了耐心,不願多留,奈何孫妙可緊緊抓着他的衣袖未曾松手,李玦起身時孫妙可一時不備整個人被牽涉着從床上摔下,身體痛極她卻顧不得,掙紮着艱難上前,試圖攥住眼前人衣擺,然李玦卻先她之前負手後退一步。
孫妙可手上落空,隻得仰頭哀求:“皇上,臣妾所言字字屬實,臣妾對您從未有過二心,您……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李玦面對孫妙可悲戚不為所動,反倒問出一句:“你當朕為何留着你?”
孫妙可抽泣間聽聞,困惑着擡了頭。
她聽他言道:“朕早知曉你私通行徑,你以為朕為何留你至今?”
她瞧着近在咫尺之人負手而立,身上明黃衣襟鮮豔奪目,他隻站在那裡,帝王威儀盡顯,他生得一副冷峻容貌,雙眸深邃讓人隻看一眼便深陷其中,可他眼睛實在太冷太冷,比皇城久積不散的雪還令人膽寒。
“你心思何等惡毒,你自己知曉。”
“自你進宮後,孫家得勢,朕給你父親吏部尚書位置,你父親卻依仗勢力私下收買官員,若非需要你父親與丞相互為制衡,你以為朕會等到今日再處置你?”
“朕對你對孫家格外開恩,偏你與你的孫家仍是不知足,你在後宮興風作浪,挑撥是非,你父親在春闱舞弊又暗中買官賣官與世家勾連,與朝中大臣結黨營私。怎的,你父親是想效仿趙程?你是想效仿當日太後行徑?”
孫妙可矢口否認:“皇上!這定是誣告!臣妾父親定不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請皇上明察,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啊!”
“臣妾與父親對皇上忠心耿耿,絕不會行僭越之事,皇上明察啊!”
李玦冷嗤:“明察?朕确實看得分明。”
“你父親蛇鼠兩端,心思不正。”
“你陰毒善辯,屢次陷害貴妃,朕禁足懲治你,倒是讓你生了旁的心思,竟敢與人私通,殺人縱火,還敢将這孽種算在朕頭上!”
他目光從她徹底失去血色臉上掃過,無情道:“你可知因着你腹中孽種招來多少禍患麻煩?徒增多少事端?”
“朕早對你厭惡至極,若不是貴妃求情,你以為你還能活命?死到臨頭,居然還敢攀誣貴妃。似你這般為人,實在令人惡心”
孫妙可形如枯木,看向他的眼神難以置信。
她以為皇上對她忽冷忽熱是因着她做過錯事緣故,可竟然是皇上一早便知曉她的所作所為。
可是,為什麼啊?皇上既然知曉,還由着她像個戲子般出醜這麼久?
如今皇上對她字字句句厭惡棄絕,難道昔日溫情蜜意,耳鬓厮磨全是假的?
孫妙可心中隻覺如萬千螞蟻啃食,痛到不能自已,可更令她不甘的是他所說的那句‘若非貴妃求情,你以為你能留至今日’,難道她在宮中些許時日換不了任何真情,還要靠着賤人憐憫過活?
她仰頭望着眼前人,道:“皇上既已知曉,為何還要縱容臣妾?”
李玦冷眼不屑:“若此事張揚,受人議論指摘,你與這腹中孽種隻會丢盡朕的臉面,朕清明治世如何能留下如你這般肮髒污點。”
污點?孫妙可突然笑了,原來她的一片赤誠在皇上眼中竟成了‘污點’。
李玦将她的狼狽無措看在眼中,居高臨下的視線透着倨傲:“權力,朕能給你,亦能收回。”
說完,他大步流星離去,再不肯回頭一眼。
殿中内室徒留孫妙可一人,她坐在地面久久未能起身,她愣着愣着,忽然笑了起來,渾渾噩噩癡笑道:“哈哈哈!可笑!可笑!實在是太可笑!皇上啊皇上,你口口聲聲說着清明治世,那你又為何要偏寵着賤人!連君奪臣妻之事都做得出來!皇上!齊王殿下可是你的手足啊!你封賤人為妃時又可曾顧忌過齊王殿下?你為賤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時又可曾考慮過清明治世?”
“皇上!”她猛然大喝着站起身,“為了謝蕪那個賤人你就可以明目張膽指鹿為馬,換做臣妾,便成了污點?為何!為何!”
撕心裂肺的呐喊在内室回蕩,然未有人給她絲毫回應。
孫妙可笑着哭着,身子下滑重新跪在了地上,不甘道:“皇上啊皇上,為何您要如此厚此薄彼?”
她哭着哭着,本以為不會再有人應,淚水斑駁間視線中卻出現一雙雲紋黑靴。
她滿懷期待地仰頭,視線中出現的卻是一張陌生面孔。
她立時警覺後退:“你是誰?”
“臣,顧卯辰,任皇城司指揮使。”
孫妙可:“……”
皇城司的人為何會在宮中?
顧卯辰微垂着頭,一闆一眼回話:“皇上有令,孫昭儀小産悲憤而終,着身邊親近者陪葬。”
孫妙可眼睫飛快顫動:“……什麼?”
悲憤而終?
什麼悲憤而終?她明明還好端端活着!
孫妙可還未能反應過來已瞧見顧卯辰身後來人托着的酒壺,她立即醒過神來。
“不,不可以,本宮是皇上的昭儀,本宮是正三品昭儀,你不可以如此對我!不可以!”
“即便皇上動怒皇上也不會不理本宮的!”
“皇上!對!本宮要見皇上!本宮要見皇上!”
“皇上!”
顧卯辰雙手垂落,未言一字卻是大步上前逼近。
他在孫妙可連連後退之際,不顧其掙紮,扣住她脖頸,撬開嘴,将酒水盡數灌了進去。
孫妙可隻覺口中苦澀,她想将酒全都吐出去,卻被人先一步大力捂住唇,宛若溺水之感,她雙腳登時踢在地上掙紮,酒水止不住往喉嚨裡灌,被人掩住口鼻呼吸越來越艱難。
顧卯辰無視孫妙可掙紮,隻說:“昭儀,鸩酒乃皇上親賜,見血封喉,您可安心上路。”
約莫半盞茶功夫,孫妙可掙紮着,漸漸地不再動,她口鼻血越流越多,最終歪着脖頸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