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避風口,一塊兒大石頭後,藍向仔細處理身上的傷口。
傷口七零八落,上上下下應有盡有,雖不緻命,但足夠折磨。
最嚴重的莫過于肩膀貫穿傷——是那為首的法袍一記強攻,直接洞穿藍向單薄的肩膀。
十歲孩子的軀體過于瘦弱,沒有生長出能夠抵禦魔法的血肉。
藍向逃亡的十天以來,各種枯萎落敗的草藥都試着往肩膀上使用,但是無一例外都隻能加重藍向的痛苦,不能驅散傷口上盤桓的魔法氣息。
也是這霸道的魔法氣息,導緻藍向的傷口遲遲無法愈合,同時亦為法袍一夥能夠追蹤藍向的原因。
藍向不知道小漁村如何了。
他在衆人掩護下逃離的時候,法袍們隻是将小漁村幸存的人們綁起來,聚集在一起,沒有傷害他們。
但……
成為魔法師的人類實力強大,即使是剛剛入門的小魔法師,也能夠一人單挑普通人類中最強大的存在不落下風。
魔法師們要是想殺害“包藏魔種”的小漁村人,藍向的家人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所以藍向也很茫然,為什麼會說自己是“魔種”?
藍向哽咽着,咬牙拉扯肩頭繃帶。
這是他僅有的幹淨繃帶,要是這傷口再不好,他就隻能在垃圾場裡找用過的醫用繃帶了。
“姨姨……”
小漁村中生活着的,都是普通人,都是在十歲的魔法測試中沒能顯露出魔力親和的人。
那些說自己是魔種的法袍——魔法師們,不會在意小漁村人的死活。
沾染魔法氣息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藍向,好像被鐵匠家的大錘子不斷敲打肩膀一般。
藍向想起自己解剖的第一條魚,那時候他也才五歲,很多詞彙都生澀的年紀,他已經着手殺生——雖然殺的是魚,但也差不多。
小漁村的孩子們都不怎麼怕魚,畢竟這個地方貧窮落後,所有有行動能力的人都應該獻出自己的力量。
話說回來,藍向解剖第一條魚的手感,和這時候摸上肩膀是一樣的。
一樣的陌生,仿佛這個地方不屬于自己。
骨頭都要不聽自己使喚。
那些魔法師殺普通人,估計和自己殺魚的心情是一樣的。
不會有任何不适。
“……姨姨。”
眼淚在藍向眼眶裡打轉。
不行,不能哭。
藍向裹緊黑袍子。
在這冰天雪地,眼淚剛一流出來就會凍結,他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哭。
避風口之所以是避風口,是因為這裡有一塊兒光滑大石頭,曾經可能是某位劍士勤奮習武的工具,才造就上邊的平面。
感謝劍士。
因為劍士的勤奮,藍向現在才有了休息的地點。
這點地方極好,即使擋不住鋪天蓋地的雪花,但足夠狹小,能夠讓藍向毫不費力地蜷縮着,盡最大可能保暖。
不能松懈。
藍向暗暗給自己打氣,那群法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來,他在書上看到過追蹤魔法——魔法的氣息會随着中咒者的停留堆積,氣味愈發濃重。
這注定藍向不能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點。
大雪讓藍向的前進變得格外麻煩,卻也一樣讓魔法師們叫苦連天。
這場大雪雖給藍向帶來麻煩,但同樣的,藍向又得感謝這大雪。沒有這場雪,藍向早該被抓住。
之前藍向借助茫茫白雪逃脫過一次——雪可以暫時遮蔽魔法氣息,可惜方法雖好,但藍向的身體素質不允許他多用。
十歲小孩子的身體,就算從小風吹雨打被磨練也及不上成年人。
但是、但是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還是鑽進雪裡吧……
就像在哈曼達旅店那樣。
要是被凍死、凍死,就……
好困,不能睡。
困。
成年人高強度逃命十天都會精疲力竭,更何況負傷的小孩子?
盡管藍向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睡着了就會死,可是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熱模糊藍向對周邊的感知,而這個新找到的避風處過于安穩,竟然讓藍向——
就這麼睡了過去。
·
藍向聽見有人在叫他。
魔法師!
藍向一個激靈,隐隐作痛的骨頭昏昏沉沉的腦袋……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雙腿一蹬,渾身上下每塊肌肉都開始發力,照着直覺往身前使勁!
雖然他現在腦子不清醒,但眼前那麼大一塊兒黑影,還有黑影身上散發的威脅氣息,那絕對是來追殺他的魔法師!
小漁村的大家費盡心思幫他逃出來,他才不要死在這種時候!
藍向一沖,狠狠撞上身前人!
“嗷!!!”
黑影慘叫一聲,被撞了個仰倒。
藍向抓緊時機,側身鑽出,如同一條靈活的魚兒。隻要讓他回到雪地中,鑽進潔白的白雪中,那些追捕他的人将找不到藍向。
“你幹嘛!诶,不是,你等等。”
藍向的速度快,黑影的速度更快!
藍向還沒反應過來,黑影的話語已經化作束縛,将藍向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再不能移動分毫,隻能站在原地,等待眼前生物的問詢或責打。
他方才拼命想要逃離的避風處,此時俨然成為他的牢籠。
而将他抓回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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