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穿。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其他生物的存在。

大祭司駕輕就熟看也不看，伸手往角落那堆枕頭裡一撈，就撈出一個人形生物來。

見那人身後有對小翅膀，藍向便知道那人——其實是天使。

大祭司口中那個特殊天使。

特殊在哪裡，值得天使族将他獨出來？

觀其相貌，和天使族一模一樣，金色眼睛和美麗的長發，翅膀比較小，身上的衣物是天使族傳統衣物，因為剛剛從枕頭堆裡挖出來有些許淩亂，藍向看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

還沒有大祭司有辨識度。

特殊天使面上沉靜，即使突然被大祭司拎在手裡，也不見慌亂。

甚至特殊天使都沒有擡頭看大祭司，對突然闖入的陌生人藍向也不好奇，低垂眼眸，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投射陰影。

很……安靜。

安靜到不像是活着的生物。

大祭司晃晃手中天使，道：“以沙，勇者大人來了。”

【永不停歇的時鐘·以沙】

【浮空島嶼的珍寶，盡管沒有其他天使知道】

以沙這會兒動了，他的目光定在藍向身上，看他的頭發，看他藍色的眼睛，最後停在藍向耳邊。

——藍向全身的衣物都換過，隻有朝景輝送的【面飾·時辰】沒有取下。

在魔女的領地見不到他人的日子裡，這個名為面飾的墨綠色流蘇而是，純當念想。

“你好。”藍向送他一片羽毛。

聽瓦伊說，天使間第一次見面送羽毛，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以沙接過羽毛，點點頭，不說話。

離得近了，藍向發現以沙眼下濃厚的黑眼圈。

大祭司不悅道：“我知曉你不願搭理我，可這是勇者大人，需得尊敬。出聲！”

最後兩個字，大祭司幾乎可以說是吼出來的。

以沙肩膀一縮頭一低，還是不吱聲。

一瞬間，藍向幻視小漁村裡恨鐵不成鋼的西斯叔叔，他家孩子總是不聽話，西斯叔叔就總是罵他孩子，惹得西斯哥哥再不願意朝西斯叔叔吐露心聲。

“沒有教養，見到勇者大人還不問好？！”

見大祭司實在生氣，藍向趕緊說：“沒有沒有，這樣挺好的、挺好的……”

手腕上傳來重量，藍向下意識看過去，看見以沙蒼白的手指。

以沙張張嘴，一個音節也沒發出。

他輕輕推了藍向一把。

是讓藍向離開的意思。

察覺以沙的抗拒，大祭司幹脆地拉着藍向肩膀，道：“以沙，我不知道你究竟受了賤種多少蠱惑，但祈禱之事不能停歇。你什麼時候想清楚重新開始禱告，什麼時候，天使族就将外來種族放走。”

說完，大祭司頭也不回地帶着藍向離開。

——原來以沙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嗎？

屋子在神谕廣場下面，藍向還以為以沙與世隔絕，對外界的發展一無所知呢。

重新回到地面，大祭司又變回平靜溫和的樣子。

“讓勇者大人看了一出荒唐的戲碼。”大祭司說。

在大祭司口中，特殊天使以沙肩負禱告的職責，但卻在外來種族的蠱惑下背棄自己的族群，是真真切切的叛徒。

看在以沙這些年來從未休息過的份兒上，她和十二天使願意給他一個機會，隻要他能夠認錯并且重新開始禱告，她就能做到耳聾目盲，忘卻他的不作為。

“他還是太頑固，無論如何都不肯重新祈禱。”大祭司昔複裡說。

藍向沉默。

藍向不理解。

好像從始至終，以沙好像都沒有幹什麼吧？

“請問，為什麼你要這麼評價以沙？”藍向忍不住問道，“他是否從三千六百三十三年前，就開始為天使族禱告？”

天使族對時間的感知不甚清晰，大祭司想了半天，遲疑地點點頭。

“既然他工作了這麼久，他放松這麼小半天又怎麼了？”

浮空島嶼戒嚴也就一會兒，想來以沙停止禱告的時間也不長。

以沙隻是休息了一下，就要被惡意揣度嗎？為什麼認定是外來種族的蠱惑？就不能是以沙很累很累，所以才想休息嗎？

随随便便冤枉以沙的大祭司和小漁村的西斯叔叔有什麼差别？

又或者，其中還有什麼隐情，大祭司沒有告訴他？

大祭司：……

大祭司：“看來是我想錯了，您并非能夠帶領天使族脫離災厄的勇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