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的朋友要是把眼睛哭瞎了,可沒地方治療;要是哭得喘不過氣來,他也救不了。
現在多好,不用擔心他的反應。
我這麼安慰自己。
倉鼠玩偶很柔軟,我想,隻要倉鼠玩偶還在,我就還能支持。
唉,我還是太高看自己。這幾天歎氣的次數比我過去三千多年還要多。
大概是真的有些疲憊。
以前好歹還能聽聽自己的祈禱詞,偶爾運氣好,能發現神明意志的輕微回應;現在倒好,什麼都不知道。
……
……
……
這樣的生活,我還要過多久呢?
我真的覺得有點無聊了。
昔複裡又來了。
我向她請求,還是帶個牧師來看看我吧。長久的安靜,我有點遭不住。
昔複裡搖頭,告訴我什麼。
我聽不見,隻能看她的嘴型猜:
“牧師卷入與矮人族的戰事中去,暫時沒辦法過來。”
哦,疊列圖大陸又爆發戰事了麼。矮人族那群滿腦子都是煉金鋼鐵的家夥,居然也有和其他種族開戰的一天。
當初和精靈的戰争他們都沒有參與呢。
外面那麼亂,我也不好再多要求什麼。
我告訴昔複裡,等戰争結束,找那位牧師過來吧。
因為不能停止祈禱,我将話語寫在紙頁上。
昔複裡的回答,我聽不到。
再後來,我再一次知道牧師的消息時,那位牧師已經不願意出門了。
……大概是天意。
神明遺留的意志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疊列圖大陸的發展,天使族與神明的關系最近,受到的影響也最大。
既然我次次錯過可能的治療機會,就隻代表一件事——天意如此。
那便不治療了。
反正隻是聽不見,不打擾我進行祈禱。
寂靜無聲的日子過了很久。
我其實也不是時間觀念很強的那一類生物——應該說,隻有短生種才會精确地在乎時間。
我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去了很久,是因為看見了我的倉鼠玩偶。
它很……老舊,毛絨摸上去很粗糙,刮得我手疼。
一方面說明倉鼠玩偶的年齡真的很大了,另一方面,說明我的身體素質越來越差了。
也許這些時日我不僅僅是失聰,還失去了一些别的什麼,比如說嗅覺呀之類的。
不然我早就聞到倉鼠玩偶身上的臭味,帶它去洗澡了。
唉。
得和昔複裡聊一聊,萬一我真的因為身體的衰敗而離去,天使族總得找出一個接替我的家夥吧。
昔複裡還有多久才回來?
我不确定,十二大天使裡邊隻有她會過來,但每次的時間都沒有規律。
……有點累。
我眼前不受控制地發黑,腦袋一抽一抽地疼。
我知道我暈了。
我陷入一團柔軟的棉花中,這是我的好朋友要求的。
他說這樣更适合他生活,我沒意見,所以要求昔複裡這樣設置,塞入很多枕頭。
也幸好有這些柔軟的枕頭,我才沒有摔傷。
等我再有一些意識的時候,發現我正被昔複裡提在手上。
這些日子我的身體越發不好,被昔複裡這樣提溜也不是一次兩次,我很熟悉。
昔複裡張張嘴,對我說什麼。
我聽不見,眼前也模糊不清,估計是身體的衰敗終于輪到眼睛。
模模糊糊的景象裡,我看見有個陌生的人。
嗯,我很确定是人,不是别的什麼種族,畢竟隻有人類身上,才有那種非常在意時間的、來自于短生種和人類交織出的對于生命的渴望。
或許是因為經曆過生離死别,經曆過短生種的離開,所以我很喜歡這名人類。
……天使族也可以有“喜歡”這樣的情感麼。
哦,對,因為日日夜夜與神明禱告,所以天使族從上到下,都擁有了感情。
感謝神明的恩賜。
不過,昔複裡帶着人類過來是想要幹什麼呢?
我可是三千多年來連其他天使都沒有見過,甚至我的好朋友都是偷偷摸摸交往的。
難道昔複裡終于想通了,認為給他找個玩伴排解寂寞更好?
人類在說話。
但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花花的,我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