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甯玉坐在顧曉夢剛坐過的椅子上,手裡拿着一把梳子,慢條斯理地梳着頭發。
龍川肥原手裡捏着一枚黑馬,舉棋不定地在棋盤上晃着。
室内隻有壁上挂鐘時針走動地聲音,還有梳子滑過頭發的細微聲。
龍川肥原擡眼看李甯玉:“ 再怎麼舉棋不定,棋還是要下完的,時間就是生命,李上校,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李甯玉一臉冷漠,置若罔聞,繼續梳頭。
龍川:“ 老實說吧,再你之前,已經談過了金生火,白小年,顧曉夢三個人,你的處境危險那!”
龍川肥原一向狡詐,一句處境危險,既包括了可能有人揭發李甯玉是老鬼,也可能最後沒有人揭發她而成為重點懷疑對象。
李甯玉放下梳子,沉默少頃,悠然開口,“ 我不能确定,也沒有确實的證據,但如果一定要我說的話,我隻能說懷疑一個人——”
龍川放下棋子,目光迫切等待。
李甯玉緩緩吐出三個字,“ 吳,志,國。”
“ 啊?” 龍川微微吃驚,探出身子,皺眉凝視李甯玉,“ 你的理由。”
“ 他曾經向我打聽過密電的内容,就在破譯成功之後。”
“ 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就在那天晚上,慶功宴開始之後,我的艙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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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甯玉走後,龍川肥原的棋盤上,空白的那一半,已經擺上了四個棋子——白後,黑王,黑後,黑馬。
龍川肥原的視線越過棋子,落到斜對面的吳志國身上。
“吳大隊長,隻剩您一個人的供詞了——說吧,你懷疑誰?”
吳志國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臉不屑,“ 我說懷疑誰就是誰麼?”
龍川微笑,“ 吳大隊長在司令部供職多年,戰功無數,說的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 那我說就是白小年!”
“ 哦,理由呢?”
吳志國挑挑濃眉,“ 不需要理由,我看見那張小白臉就讨厭可以嗎!”
龍川站起,走近他,“ 吳大隊長,請你嚴肅一點!”
不了吳志國出手如電,猛地揪住龍川的衣領,一手已然扼住了他的咽喉,聲音低沉,“ 你既然我問我,我就願意說誰就是誰。反正不論是誰,如果你敢冤枉我,我弄死你!”
兩個男人的目光冷冷對視,龍川的呼吸急促,臉色開始漲紅。
吳志國猛地松手,掉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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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樓一樓大廳 ,夜。
一名日軍士兵點燃了長桌上的燭台。
燭光悠悠,照亮了桌上的豐盛晚餐——是西餐。一共五個位置,每個位置擺着一隻白瓷扣碗,碗盤是銀筷銀勺,雪白铮亮。
王田香走到桌前,滿意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布置,轉身走到屋角,将唱片放進點唱機,放下了唱針。流水般琵琶聲音響起,是一首蘇州評彈——鬧江州。
白小年率先走下樓梯,在桌前坐下,滿臉厭倦,“ 王處長,求您行行好,關了吧,吵吵嚷嚷的,我們現在心裡都亂,聽不得這個。”
金生火緊随其後,坐到白小年對面,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白秘書這是洋歌劇聽多了,不知道國人的耳朵都是聽什麼長大的了,這是蘇州評彈,王處長的鄉土之音。”
接着扭頭轉向王田香,張口也是熟練的蘇州話,“ 這段《鬧江州》,宋公明浔陽江頭題反詩,黃文炳誣告義士遭滅門,我的對吧?”
王天香對他微微一笑,“ 對,對,金處長無所不通,佩服佩服。”
顧曉夢和李甯玉一前一後,也走到桌前,坐好後,顧曉夢專心整理餐巾,貌似對他們的對話置若罔聞,但實則内心是明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