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踏入正廳的時候,衛蕭筱正癱在躺椅上喝茶,躺椅随着她的腿不斷擺動,茶水卻一滴不漏地全進了她嘴中。
衛離正要叫好,就對上了衛蕭筱頗為漫不經心的一眼。他沒說話,倒是衛蕭筱寒暄了一句:“回來了。”
衛離擺出讨好的笑,又殷切地将那空了的茶杯添滿了茶水,道:“師父,大晚上的您還喝茶,不怕睡不着啊?”
衛蕭筱輕嗤一聲,沒好氣道:“有你和洛正恭在,我不喝茶也睡不着。”
見她沒喝,衛離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道:“那師父說說,您怎麼樣才能睡得着。”
衛蕭筱食指點在桌岸上:“奪聖大會。”
“師父,奪聖大會一個門派就隻準兩個人參加,師兄一個,另一個是要由掌門抽簽決定的。”衛離攤手道,“怎麼也不能是我呀。”
衛蕭筱白了他一眼,仿佛是在嫌棄他沒出息:“萬一就是你呢。”
對于自己這位師父,不說十分,七分的了解他的有的,将旁人的機遇搶過來套在他身上這樣的事兒,衛蕭筱決計是做不出來的。可若不這樣,她為何這麼笃定自己定會參加奪聖大會呢?衛離小聲問:“師父,您不會是要給我開後門吧?”
衛蕭筱又賞了他一個白眼,随手捏了快點心,扔到他頭上,怒道:“你管我是要開後門還是要開天門呢。”
慌忙之中,衛離接住了那塊由自己做成的糕點,不客氣地塞到嘴中:“好,我幹,師父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衛蕭筱一掃靡态,幾乎是從躺椅上彈起的,那束在後腦的馬尾都快要抽到衛離臉上了:“事不宜遲,今晚就去。”
衛離:“師父,這,今晚是不是有點兒太趕了。”
衛蕭筱勸道:“你早點去,就能早點兒出來,不論是要下山學手藝還是去給什麼人做小厮,都随你。”
“我那不是做小厮。”衛離磨蹭道。
像是根本沒看出來他的情緒變化,衛蕭筱的語氣仍同往常一般強硬:“别廢話,快走。”
師命大于天呐,他除了聽話也别無他法了。
次日一早,親眼見着小師弟被師父拖走而一夜未眠的的洛正恭候在練劍場前,終于等到了同樣早起的容隐:“大師兄。”
容隐似是覺得這聲音有些陌生,頓足了之後仍是應了一聲。
見他并不在意,洛正恭的聲音更大了:“大師兄!”
容隐:“何事?”
洛正恭實話實說:“小師弟,他,進後山了。”
“嗯。”容隐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繼續前行。
洛正恭追趕上去:“後山那麼危險,大師兄你就一點兒也不憂心小師弟麼?”
面對他的指責,容隐頓住腳步,轉身道:“衛離平日潛心向學,精于體術。此次師叔送他去後山試煉,我不知為何憂心。”
師父讓他不要焦急,大師兄說不必憂心,就連衛離自己,也跟他說願意去這一趟,可他怎麼能不擔心?那是他的小師弟,替他背負了許多的小師弟,誰讓他的小師弟去送死,那他洛正恭第一個不答應。
“他再厲害,能厲害的過光映嗎?”
“光映。”
容隐口中吐出這兩個字,如冰椎刺骨,激地洛正恭打了個寒戰。尤其是在看見容隐大步朝念醍殿走去的時候,洛正恭急道:“大師兄!”
可惜,容隐沒有停止腳步。不多時,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洛正恭身邊多了兩個人:
“你瘋了麼?大師兄的爹娘就是被光映害死的,你當着他的面說這個幹什麼?”
失魂落魄的洛正恭擡起頭:“你說什麼?”
宴蹊重複道:“大師兄的爹娘,是被光映害死的。”
“不可能。”洛正恭道,“不說淞焉子前輩,單說謙熾真人,那是可以比肩衛師叔的存在。若是連他都鬥不過光映,那還有誰能收服那兇獸?”
靳昌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洛師弟,你整日悶在藕荷苑,究竟在做些什麼?居然連光映是甘願被囚的都不知道。”
“是啊。”宴蹊接道,“聽說掌門師叔原本打算孤身前往戎光潭,要與光映同歸于盡,還是衛師叔抱着未滿周歲的大師兄等在砥砺門前,才讓他斷了念頭。大家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可誰都沒想到,七日後,妖龍自首,接着就被關進後山了。”
“所以洛師弟你根本不必憂心。”靳昌道,“那後山中的妖物多半都是衛師叔捉來的,他們實力如何衛師叔最為清楚。”
宴蹊:“對啊對啊,小師弟可是衛師叔親自帶回的,她又怎會将小師弟往火坑裡推呢。”
“那便好。”洛正恭終是放了心,計劃着回藕荷苑補覺去了。
而另一邊,氣勢洶洶踏入念醍殿的容隐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容蕭羿叫了過去:“小隐,快來。”
容隐:“師父。”
他來到粉荷旁邊,引得其中的阿蛋蹦跳不已。容蕭羿興奮道:“你瞧,阿蛋這蛋殼上,多了一道裂痕。”
容隐仔細一瞧,果然見那青白色的殼上多了一道筆直的黑,他的心卻提了起來。阿蛋每每見到他,便想跳到他身上去,可它怎麼跳也跳不出粉荷。容隐怕它将蛋殼碰壞,忙問:“師父,它能出來麼?”
容蕭羿搖頭:“等它破殼化形了,才能出來。”
這粉荷有淨化妖氣的作用,容蕭羿願意讓阿蛋用,也是衛離阿蛋能更好地養在自己身邊。想到這兒,容隐便伸出食指,隔着結界去觸碰躁動不已的阿蛋。
幾乎是二者接觸的瞬間,阿蛋便不再跳動了,隻是親昵地蹭着他的手指,像是再訴說思念,又像是在講述所有的開心與憂愁。
見着他們其樂融融的場景,容蕭羿不免想起容蕭醍,他在看向襁褓中的容隐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專注,慈愛。容蕭羿心中酸澀,隻好轉了話題:“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容隐目不旁顧,道:“來看看阿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