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旁人的閑言碎語,閻小六向來是不在意的。隻憑旁人兩句空口無憑的話就能斷案,那些冤死的鬼早就将衙門推翻了。
但是石榴不行,石榴聽不得旁人這麼冤枉他師父,所以他在外邊和别人吵完,回來也不敢跟閻小六說,隻能白白受了許多窩囊氣。
閻小六沒在糾結這事,也沒在管石榴在外邊聽到了什麼、說了什麼,就算猜到了,也裝作一概不知,在心中歎氣。深夜時分,所有人都要睡下後,他又來到小院中,在那個裝着“祁嫣”的壇子上下了一道封印。不到七日,就算祁嫣想做什麼,他也不會讓她去的。
“祁嫣”感受到了壇子外像是套了一層東西,在裡邊焦急地道:“先生,先生,是你嘛?先生你放我出去吧。這件事我不能讓你受到牽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出去解決。”閻小六是個好人,呸,是個好鬼,她見不得這樣的鬼受委屈,還是因為她受委屈。
傍晚閻小六他們吃飯時,她在壇子裡聽他們說話聽了許久,一直等到現在才徹底聽不見外邊的動靜。她本來就是在等着這個時候出來,結果閻小六在她出來前一刻将壇子封印了。那哪兒成?
“祁嫣”沒聽見有人回應他,叫道:“先生,先生,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
閻小六無奈的撫了撫額,心說“我聽見了,隻是你在喊兩聲,隔壁院子養的狗都要被你吵醒了。北辰和司運如果是天上下來的神官,恐怕也要被你吵醒了。”
他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壇子”蓋,小聲安撫地道:“你不必着急,再過兩日,我自會放你離開的。”
“祁嫣”見閻小六回應她了,道:“先……”
隻是,“生”字還沒出口,後邊的話都便留在了“壇子”裡。
她後邊的話,閻小六已經不願再繼續聽了。所以在他說完那句話後,他便在“壇子”外邊又多加了一道封口咒,讓“祁嫣”隻能聽見外面的聲音,不能開口,也不能出來。這樣,與她而言便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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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閻小六打開大門,便在門口的地上看見了許多菜葉。不隻是後門的大門口有,他走去石榴住的藥堂正屋,對着鬧市街道的屋門一打開,那邊竟也有,隻是看着就比後門小院門口的還多。
他隻無語了一瞬,便将那堆别人扔過來的菜葉挑了些好的撿起來,走回去微笑地道:“今日我們總算不必再為菜食發愁了,門口有不少菜葉,夠我們吃上兩日了。”
石榴:“……”
北辰:“……”
司運:“……”
仨人看着他懷裡抱着的那堆爛菜葉,都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想了半天,隻有司運開口道:“你能不能不這麼樂觀!!!”
換做旁人遇上這種事,這會兒不是被氣的半死,就是早就對罵或是打回去了。他倒好,還能如此樂觀的撿菜葉回來吃,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閻小六卻樂呵呵地道:“那我們也不能整日餓着肚子呀。旁人想說什麼,我也攔不住,你總不能讓我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不是?”
“……”
司運被他的話一噎,想說半天,都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罵回去。于是,他憋憋屈屈的在心中罵了聲“有病”,站起來爬上老樹從牆頭跳了出去,變出長劍後又對着外邊的小樹一通亂砍。
閻小六:“……”
這是翻牆翻習慣了,忘記了有門了麼?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回過頭看向石榴,問:“石榴,你今日想吃什麼,饅頭還是燒餅?”
“……”
石榴涼涼地道:“都不想,吃粥吧,家裡還有些糙米。”
吃饅頭或者是燒餅的話,都得出門去買,他不願意出門。閻小六又看向北辰,道:“那你呢,北辰,你今日想吃什麼?”
北辰也道:“粥吧。”
閻小六想了想,卻道:“可是,我今日想吃燒餅呢。”他說完,見那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思忱了片刻,道:“不如你們在家裡住些粥,我自己出去買兩個燒餅?”
石榴:“……”
他剛想說“别出去”。北辰便道:“那我跟先生一塊去吧。”
出了這樁事,閻小六獨自一個人出門他不放心。
石榴在心裡罵了他一句“馬後炮”,便見閻小六笑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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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因為“巨人觀”這件事,這段時間人心都格外浮躁,仿佛是終于找到了茶餘飯後的談資,終于找到了一件事情可做,便都将目光放在了這件事上。
閻小六才從藥房的門出去,便有一群人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然後也不管他有沒有走過去,那些人便自顧自的交頭接耳了起來,“快看快看,他出來了。”、“你說這人怎麼還沒被官府的人抓去,給那姑娘長命啊。”、“哎呀快離遠點兒,我可不想靠近了被他害死。”、“你說那麼好一個姑娘,怎麼就讓這種人害死了呢。”、“長的人模狗樣的,一看就是個表裡不一的禍害。”大街上看見閻小六的人說什麼的都有,當然,說得肯定也不是什麼好話,但無疑都認準了他一定是害死“祁嫣”的兇手。在這群人心中,比官府還提前下了結案。
閻小六隻當沒聽見,自顧自的往前走,北辰跟在他身後。倆人走到賣燒餅的鋪子前,他也不知道這老伯是否還會将燒餅賣給他,便客氣地道:“老伯,麻煩您幫我裝幾個燒餅。”
這時,在他之前來買燒餅的幾個人拿上燒餅便趕緊跑了,片刻都不敢逗留。
他們一走,這燒餅鋪子前頓時就人去樓空,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閻小六和北辰兩個人等着拿燒餅。
這些年,石榴經常到這家鋪子來買燒餅,這老伯自然也認識閻小六。
老伯看見是閻小六,也不管旁人說什麼,便痛快的給他裝了幾個燒餅。隻是在他要離開時,叫住了他,忍不住問道:“小六啊,這祁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鎮上的人怎麼都說是你害死的呢。”
這老伯是個老實人,平時從不說人閑話。閻小六知他是好心,笑了笑,道:“那您也相信他們說的?”
這老伯如果也相信了,那他便不必說了,這事自有官府結案的一天。
那老伯立馬道:“我當然是不信了。”閻小六在這菩提鎮住了許多年,平日裡多與人為善,也從不與任何人發生口角争端,他怎麼會輕易聽信了旁人的謠言。
閻小六笑着道:“您不信便好,過幾日,是非公道,官府自會澄清。”
老伯道:“那官府的人是查出來祁嫣為何會死了?”
閻小六搖頭道:“還沒有,不過想來也快了。”
那老伯猶豫了一下,道:“要不小六,你還是跟他們解釋一下吧,說這件事和你無關,不然他們說的話也太難聽了。”
這老伯如此說,确實是為了閻小六好。北辰聽出來他話裡似是有言外之意,道:“他們又傳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