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商鋪一般都是有後門的。閻小六小聲嘀咕了一句“善哉善哉”,擡腳便踹開了商鋪的大門,火速找到後門打開。又趕緊回到店鋪正門口對衆人道:“快,往這邊走,從這家鋪子後門出去,不要擁擠——”
他堵在商鋪門口,控制着人流,順便攔下已經死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控制的屍體。
正在這時,蓦地一陣陰風吹過,街道旁一處篝火突然炸開,炸得火花四濺,白霧瞬間覆蓋了整條街。霧後許許多多的人開始喊着:“啊——什麼東西——”“救命啊,什麼東西碰我。”“這什麼玩意?”“走開,離我遠點兒。”“有鬼啊——”一陣陣驚呼過後,便是無數道慘叫。
先前閻小六便知道那東西混在了人群之中,隻是沒想到,那些東西到現在便是連藏都不藏,直接掀開一陣大霧開始大開殺戒了。他眼睜睜看着不遠處的一個人被拖進大霧裡,忙道:“北辰司運,你們倆小心。”話落,便沖進了大霧裡。
那大霧或許對旁人還有些作用,卻是不敢靠近他半分。他往那邊走幾步,那霧就退幾步,等他猝不及防的沖進霧裡,隻感覺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不由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再一起身,心下一涼。
絆住他的不是旁的,是個屍體。
十幾息之後,霧中的慘叫聲就越來越小了,霧也漸漸散去,空留一地屍體和輕飄飄癱在地上的各色奇裝異服及面具。那些人的死狀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被吸光陽氣成了幹屍的、被砍了頭的,腦漿流了一地的、被吊死,舌頭伸出來的、肚子被剖開的……缺胳膊斷腿、缺心少肺的屍體比比皆是。滿地的屍體,唯獨不見司運和北辰。
閻小六走到那先前炸開的篝火旁,撿起了半張符咒,卻發現那半張符咒正是他先前貼在腦門上的。來不急多想,他連忙将兩根手指地在耳朵上,道:“司運、北辰,你們倆去了何處?能聽到我的聲音嘛?聽見了趕緊回話。”
自從被擠進了祭祀遊行的隊伍,北辰和司運就突然失去了蹤影。先前傳音符還能讓他們知道對方沒事,此時他再說話,傳音陣裡卻是安靜的讓人覺得害怕。
雖然那倆人是神,不會那麼容易死,可消失不見卻也讓人十分擔心。而能将兩個神拖住甚至抓走,那群東西的實力隻能說絕對不容小觑。他走到一旁,撿起一個還沾着鬼氣的面具,正想着該去哪兒找那兩人時,便聽到另一個傳音陣裡,玄一道:“閻小六,你可在?”
閻小六趕緊道:“在,可是查到了什麼?”
玄一那邊沉吟片刻,道:“是,确實查到了些東西,隻是,這些事涉及到鬼界秘辛,都不是你能插手的。你此時若在淵印城内,便趕緊離開吧,那淵印城此刻隻怕已經屍橫遍野了。”
“……”
“……”
“……”
“……”閻小六捏着那個沾着鬼氣的面具道,“你說晚了……”這話但凡玄一能早說一個時辰,他此刻都已經離開了。玄一說此刻城裡屍橫遍野,那屍橫遍野的場景卻就在他眼前。
玄一愕然道:“為何?”
閻小六不答反問,道:“……此事可是與四個鬼王殿有關?”
玄一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後,才道:“你怎麼知道的?”
閻小六道:“猜的。”
這事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便已經很好猜了。能瞞天過海、隻手遮天的人屈指可數,而隻手遮天後又能驅策鬼怪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再加上有生擒神官能力的,便就隻剩下那幾個,除了鬼君,便是四個鬼王殿和玄一。
鬼君在位多年,并已創建鬼界良久,平日裡一些小鬼想見都見不到,必不可能與活人有仇怨未了。而玄一本就不知道這事,還特意為此去查,也不可能,那便就剩下四個鬼王殿還有這個本事了。就是不知是哪個鬼王所為,又是為何與這一城的百姓不死不休,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隻說是因為幾百年前賀家牽強民婦之事,可鬧不到如此,四個鬼王其中之一豈是那麼容易就被人收買的。
良久,玄一道:“你剛剛說晚了,可是你那邊已經有人……”
閻小六道:“是。”
不必他多說,玄一便能想象的出來,閻小六這邊是個什麼狀況。兩人雖然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老鬼,也見慣了死人,可是乍一看見滿地的屍首,也沒辦法視而不見無動于衷。玄一不再勸他盡快抽身。想了想,閻小六補充道:“這事牽扯進了天界的神官,隻怕沒那麼好收場……”
他說得甚是委婉。“牽扯”這兩個字往小了說,是這邊發生的事被天上的神官發現了;往大了說,便是傷到了那兩個神仙。鬼界與天上雖說是相近如賓、互不相幹,可這事與鬼界的鬼王有關,便是鬼界理虧,到最後也得給天界一個說話。
傳音陣那頭,玄一一瞬間皺緊了眉頭,道:“哪來的神官?怎麼又把天界的人牽扯進去了?”
閻小六道:“是前段日子送許多鬼入鬼界的神官。那兩個神官此時便在淵印城,還被那四個鬼王殿的其中之一捉走了……”
“……”
那傳音陣裡瞬間安靜的針落可聞。若不是能聽見玄一的呼吸聲,閻小六都要以為她被吓掉線了。半晌,他道:“此事你既不方便多說,那就莫要多說了。隻當我這幾日從未找你詢問過這事,你這幾日也從未見過我就好。”
這事牽扯的人越多,越不好收場,兩人都深知這個道理。
收了靈識,退出傳音陣,閻小六将那個沾着鬼氣的面具戴在了臉上。正在這時,那個先前被北辰貼在身上的傳音符突然動了兩下。司運的說話聲從符咒裡穿出來,急促地喊道:“操——有沒有人,救命啊——傳音咒裡有人聽見趕緊說句話。”
閻小六邁出去的腳趕緊收了回來,急促地道:“司運?”
“我操——”司運罵了一句,道:“終于有人理我了,再沒有人出聲。我他媽嗓子都要喊啞了……”
閻小六趕緊打斷他道:“司運,你現在在哪兒?”傳音咒裡好不容易有了聲音,他可不願意一直聽着司運在那罵人浪費時間。
司運糾結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兒,旁邊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我腦袋頂上還被套了個東西。”
“被套了東西?”
這可真是讓人沒想到。
司運道:“不止,我手還被人綁了,想把那東西拽下來都不行。”
這人的說話聲向來急躁,隻說了這兩句話閻小六都能感覺出他的不安,耳朵差點兒被這人喊聾了。“……”閻小六皺眉道:“司運,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跟混在人群裡的那東西交手了?”頓了頓,他趕緊補充道:“你小點兒聲說,我耳朵受不了。”
再開口,司運的聲音果然小了許多,道:“北辰不知道,反正我跟那東西撞上了。”
閻小六道:“跟你交手的是什麼東西,是鬼嘛?”
司運道:“不知道,沒看清。”想了想,道:“應該是。”
閻小六愕然道:“不是交手了嗎?怎麼會沒看清?”
司運也愕然道:“那東西藏在大霧裡,周身遮着一層霧,根本沒露臉。我猝不及防的碰上,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就上了那東西的套,然後就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