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普裡利烏斯的市醫院裡，雷正躺在病床上，逐漸從夢中掙紮着醒來。

那是個不折不扣的噩夢。

核動力爐沒那麼容易被抽空，眼見兩個同伴紛紛被擊墜，雷隻感覺大腦在發燙，使徒被他一劍自肩膀斜砍至腰側。如果不是PS裝甲有一定抗光束武器效果，他那一劍本可以直接斬開使徒整個上半身。

饒是如此，使徒似乎也被命運天使的反撲驚到了，原地停頓了一瞬，被最後一枚龍騎兵捕捉，光束從遠離戰場的地方斜向下射出，貫穿了使徒的腦門直至後頸。

卡嘉莉不會給自己做一台沒有合适的OS連啟動都做不到的MS。搭載在使徒上的生物AI不僅是為了“暴走”功能，也為了幫助卡嘉莉更好地控制使徒的行動，讓她能夠在OS不完備的狀态下操作使徒進行戰鬥。

蜜納能在數十秒内重寫使徒的OS一是因為她熟悉這台MS的配置，二是因為她的确聰明，放在調整者裡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卡嘉莉的生物AI已經幫她負擔了使徒的大量微操作，比如主攝像頭在她沒有控制時便按照她潛意識中的目标轉向，比如戰鬥中能量分配給武器更多還是分配給PS裝甲、仿生神經系統。

使徒大腦中槍，生物AI的緊急修複程序啟動，控制能力下降；後頸被打穿，生物AI暫時失去對使徒身體的控制，反應速度再一次降低。

蜜納突然感覺剛才宛如自身的肢體的使徒變得遲鈍了，就像是OS剛開發出來的M1異端，不說遠狙，連擡槍瞄準的動作都無比緩慢。

所幸電池還夠，但對面也是操作熟練的尖端機體，而且不知道使用的是什麼能源，被使徒侵蝕了這麼多次還能活動。蜜納剛才打上頭的腦子逐漸冷靜下來，想到自己原本的目标是拉克絲·克萊因，再評估下使徒目前的戰力……

深空之中，命運天使與使徒相互對視了一會兒，後者開始慢慢後退。退出MS射程範圍後，使徒猛地朝小行星帶推進。

——不能讓它找到救生囊！雷心裡這麼想道，想要可身體和大腦卻因為長時間高度緊張而不聽使喚，視野逐漸發黑。

……至少，要把NJC的存在銷毀……不能被任何人得到……

雷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暖白色——這裡是醫院，還有個人站在旁邊……

“下午好，雷。”

留着半長金發的男子正站在雷的病床邊，銀白面具下的半張臉噙着微笑，聲音是熟悉的和藹：“要是你再不醒，我就隻能先出發了。”

雷定定地看着他，腦子裡卻在回憶自己确實有按下反中子幹擾器按鈕，命運天使的核動力爐肯定也會因為周遭的中子幹擾素而熄滅……

想到這裡，雷冷靜了幾分：“勞，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拉克絲小姐呢？”

“真冷淡，是我把你撿回來的呢。”克魯澤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并沒有為雷的無禮而感到生氣：“2月9日，早上9點。我這次的任務就是搜救拉克絲·克萊因，議長和評議會都很重視這件事，還特地撥了兩個小隊給我。”

聽他這麼說，雷隻感覺自己的胃正不斷下沉：“9号了……我們遇難那天是7号，你們現在還沒去搜救！”

克魯澤攤手：“畢竟我們又要應對奧布的問責，還要報告關于地球聯合開發的新武器……其實8号就有先遣隊去小行星帶看過了，可惜隻發現了銀風号的殘骸，偵察型Ginn連敵人長什麼樣都沒看見就被擊墜。”

雷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拉克絲已死，克魯澤就會直接被薩拉議長安排到前線，畢竟哀兵必勝。而現在他既然還要去繼續搜救，就說明plant至少現在還沒有拉克絲的确切消息。

克魯澤并不在意雷怎麼看自己，他拿起雷床邊的一份檢查報告，戴着手套的手碾過報告上的幾行文字，将報告放在雷的枕邊，語氣還是一貫的悠閑：“醫生說，家屬要注意，接受過後天基因完善治療的孩子，至少5年内不能進行太高強度的戰鬥或之類的訓練，不然大腦、心髒、神經系統都承受不了……容易發生暈厥、癫痫等不良反應。”

後天基因完善治療……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雷隻感覺如墜冰窟。

他撫着報告，微笑着：“雷，按照調整者的成人年齡，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要自己注意身體。”

雷移開視線，聲音有些低啞：“我的監護人不是你，别在這裝好人……”

克魯澤頓了下，曬然一笑道：“也是。”

他看向病房外，透過百葉窗，某個穿着白大褂的黑發男人正在護士站詢問，想必很快就會找到病房。

“那我走了。”克魯澤朝床上的雷點點頭，後者看着窗外，一聲不吭。

離開雷的病房，克魯澤也沒讓昔日的好友發現自己來過。迪蘭達爾雖然與他還有點聯系，但友誼……？呵……後天基因完善治療，他可從沒聽迪蘭達爾說起。

雷也是，沒有上過一天軍校卻有紮夫特秘密編号，還能駕駛MS……那孩子的秘密也越來越多了。

克魯澤回到威薩留斯号，拿出藥盒，和水吞了兩粒。

他撫摸着透明藥盒的邊緣，心道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生下來便沒有父母的愛，友誼也不會長久……出于某些複雜的心理和準備，他将一枚老弗拉格的克隆胚胎解凍、培養……可那孩子也不親自己，明明與自己很像，有着同樣的容貌，同樣出色的MS駕駛能力，甚至……同樣的基因，同樣的基因病。

但現在他和雷又不一樣了，他到底在期待着什麼呢？他解凍雷的時候可沒想到plant的技術發展得這麼快，而雷又恰好适齡。所以現在雷的基因病治好了，他的沒有，兩個人的基因不一樣了，命運也不一樣了。

人類生而有欲望所以為人，而有欲望就有妒忌、憎惡……就會創造悲劇。克魯澤看着軍官室内純白得一塵不染的天花闆，任由惡意将胸中所剩無幾“心”撕裂。

既然他已不再是親人、兄弟、半身……那就讓他完成自己最初的目的吧。雷自己也說過，他得感謝自己讓他出生，無論自己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