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布本島沿海公路。
一輛銀灰色跑車風馳電掣而過,它的車窗幾乎全反光,敞篷也沒有打開。駕駛座上,雷把油門踩到底,右邊窗外,海面倒映着橙紅的夕陽,灰藍的浪花拍打着金色沙灘,堤上青草翠綠,野花随風飄蕩。
夕陽下,有一家四口走在沙灘上,少年拎着野餐用的竹籃追在妹妹身後,兩人都光着腳,一邊踩水一邊大笑。
雷猛地踩下刹車,可是以跑車的速度早已開遠,他隻能從後視鏡裡看到四個模糊的身影。
……是真·飛鳥嗎?還有他的妹妹?他的家人?
雷收回視線,許久後才重新啟動跑車,慢慢離開這片沙灘。
現在是C.E.71年,真飛鳥應該剛進入奧布的普通院校不久,如果沒有在奧布攻防戰中失去親人,他也不會加入紮夫特,并在73年成為紅衣……最後被吉爾與他利用、洗腦,差點死在月球一戰中。
回到終端機的格納庫,雷重新坐上命運天使後長出口氣,他就不該聽了拉克絲的話真的上島兜風。他知道拉克絲的意思:她想讓自己放松點,看看普通人的生活……她還一直計劃着讓他在一切平定後過上所謂的普通人的日子,真不知道該說她天真還是太有信心。
心裡雖然這麼吐槽,雷臉上卻苦笑了下。上輩子,勞曾經教過他,過度的幻想、奢求,會磨滅士兵的鬥志,會令他手軟,扣不下扳機、殺不了人。于是他把自己的夢藏在了心底,說服自己放棄,僅為了克隆人的仇恨而活,說得他自己都信了,直到最後,他才發現被壓抑的那一點點希望早已燎原,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讓自己放棄前面的所有努力調轉槍口指向吉爾。
可是這輩子不一樣!
他真的、真的很期待吉爾與塔莉亞的孩子,他已經沒有基因病了,他可以陪着那孩子長大,可以看着吉爾與塔莉亞攜手老去……他還有許多沒做過的事,他還有許多能做的事,而不僅僅是一個殺人工具。
雷有條不紊地啟動命運天使,離開終端機的基地向附近海域潛航,心裡發狠道:勞,這一次,是我不允許你毀掉我的生活!
***
就在雷還在奧布本島兜風的時候,曙光社所在的淤能碁呂島上,阿斯蘭一行已經被數十輛曙光社的制式車包圍。
甚至沒有人拿出武器,隻有外圍的一輛悍馬上下來一位金發少女,朝包圍圈内爽朗道:“下來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說得輕巧,但完全不留餘地。阿斯蘭心底暗歎,攔住開始摸槍的夥伴,帶頭下車,直視卡嘉莉的眼睛冷靜道:“那就請多指教了,阿斯哈大佐。”
伊紮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尼高爾和迪亞卡也愣了下,不過什麼都沒說。
太陽即将落山,淤能碁呂島市區已經亮起點點燈光。夜色下,幾輛島内常見的曙光社車輛與一輛悍馬駛入燈火通明的商業區,并在美食街前停下。
那是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餐廳,來自plant的幾人紛紛下車,都讀不太懂招牌上的文字。卡嘉莉撇下護衛,率先走進餐廳,阿斯蘭等人在奇薩卡等便裝士兵沉默的注視下跟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啊!是卡嘉莉小姐!”
四個紅衣還在觀察餐廳的桌椅吧台分布、整體布局、裝飾、出口等等細節,卡嘉莉已經熟稔地跟店主店員打招呼道:“晚上好啊安娜、大叔,好久不見!安娜今天放學很早嘛。”
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的店員不好意思地笑了,吧台内正在翻炒食物的廚師之一回過頭來,笑道:“晚上好,卡嘉莉小姐。安娜這孩子最近學得很積極哦,蛋包飯都做得有模有樣了,就是炸豬排還控制不好火候。”
名叫安娜的女孩漲紅了臉,抱着菜單引着卡嘉莉一行人往卡座坐下——卡嘉莉等阿斯蘭先進卡座然後直接擠開其他人在阿斯蘭身旁坐下,後者目瞪口呆,剩下三人隻得去對面坐——再分别給每人一本菜單,又端上五杯水。
卡嘉莉連菜單都沒打開:“A套餐,大份,加辣,麻煩了。”
“好~一如既往的大份豬排飯套餐加辣~”
說完,卡嘉莉和店員安娜同時看向阿斯蘭小隊,四人中似乎隻有尼高爾在認真翻菜單,薄薄的菜單上主食不多,招牌似乎就是一種叫“炸豬排飯”的食物……尼高爾瞄了眼隔壁幾桌人桌上的食物,禮貌道:“那我也要一份豬排飯好了,謝謝。”
安娜似乎被尼高爾帽子下秀美的面孔震住了,結巴道:“您、您要套餐嗎……套餐裡多一份小菜,還、還有茶碗蒸和味增湯……”
尼高爾抿唇笑了:“聽起來很不錯,那就拜托你了。”
“不,不用……再加一份A套餐……”桌上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叫安娜的小店員已經暈乎乎了。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攀比心理,迪亞卡清了清嗓子:“我也要A套餐。”說着,他還朝安娜帥氣地wink了一下:“多謝你,小姑娘。”
安娜:“……”
見卡嘉莉已經撐着下巴滿臉興味盎然地看戲了,阿斯蘭内心歎氣,道:“再加一份A套餐,謝謝。”
伊紮古哼了一聲,連菜單都沒翻開,不耐煩道:“A套餐。”
安娜慌忙記下,又問道:“請問各位對口味有什麼要求?”
尼高爾想了想:“沒什麼要求,原味就好?”
迪亞卡不放過任何一個wink的機會:“原味就好,謝謝,你真細心。”
阿斯蘭禮貌道:“原味,謝謝。”
伊紮古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卡嘉莉看熱鬧不嫌事大:“喲,你們都不能吃辣嗎?還是不敢吃辣?”
伊紮古瞪向她的目光堪比光束槍。
沒等他們回答,老闆的聲音傳來:“噢?幾位小哥都不吃辣呀,是外國人?”
瞬間,卡座裡安靜得詭谲。
安娜還在偷偷看尼高爾,她也在想,這幾位客人的相貌都偏向西方人,看他們的發色和眼睛的顔色,甚至很可能是調整者,不過奧布的調整者也很多就是了,大家都來自五湖四海,口味不盡相同。
卡嘉莉笑了笑,打破僵硬:“是啊,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奧布,大叔你們家的豬排飯堪稱一絕,我特地帶他們來吃的。”
“哈哈哈哈來者是客!奧布歡迎你們!”老闆看上去已經不年輕了,餐飲業的透明口罩下的臉滿是歲月的痕迹:“雖然豬排飯加辣很好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不用勉強。幾位小哥今天有口福咯,卡嘉莉小姐最是會找美食,别的不說,整個淤能碁呂島上的豬排飯數我家最正宗!”
尼高爾笑得像個來旅遊的學生:“謝謝老闆,我們很期待。”
在他開口的時候,桌面之下,阿斯蘭慢慢松開已按上搶柄的手,卡嘉莉也把對準他腰側的槍塞回槍袋。
安娜開心地走了,留下卡座裡的一桌人陷入沉默。
阿斯蘭收回觀察老闆的目光,用隻有卡座内的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這位老闆,不是普通人吧。”以他的視力,五米開外也能看清老闆洗手擦手時,掌中幾處厚得異常的老繭——這不是雙廚師的手,是握槍的手。
卡嘉莉看了他一眼,嗤笑:“大叔退役快5年了,怎麼?”
5年……尼高爾敏銳道:“世界樹之戰?”
卡嘉莉挑眉,剛想說什麼,伊紮古已經按捺不住了:“寒暄夠了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聞言,卡嘉莉撇嘴,她就算想幹什麼也得掂量掂量在場四人的身份,他們若是一起被俘或陣亡,對plant産生的效果等同半個國民歌姬拉克絲。
“這處島嶼雖然不是奧布首都,但市民也占了奧布總人口的30%……”卡嘉莉朝落地窗外擡了擡下巴,“你們今天也在島上逛了不少地方吧,感覺怎麼樣?”
“自然人!”伊紮古哼了一聲,不屑回答。
“伊紮古。”尼高爾隔着迪亞卡低聲勸了他一句,轉過頭對卡嘉莉抱歉道:“這是個很美的城市,看得出大家都很幸福。”
迪亞卡無所謂道:“美女挺多的嘛。”
阿斯蘭最後一個開的口,他低聲道:“為了維持這樣的和平,奧布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卡嘉莉扯了下嘴角:“然後?”
阿斯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吧台後忙活的老闆:“奧布……似乎并不禁止國民加入本國以外的武裝組織?”
這次,卡嘉莉的眉毛高高挑起,她正準備回答,就聽伊紮古說:“除了世界樹之戰,還有維多利亞奪還戰、巴拿馬……甚至是最初的尤尼烏斯!那些地球軍裡都有你們奧布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