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部隊英勇地戰鬥到了最後的一兵一卒!我們必須将JOSH-A的淪陷之日,與心中巨大的傷痛共同刻進曆史,銘記在心!”
這是地球軍司令部發出的官方影像。毀壞的設施、塌陷的地層,JOSH-A隻剩一處大洞。海水倒灌進陸地,平靜的水面之下,淹沒了成千上萬具屍體。
神情悲傷的少女身着地球軍軍服,站在遍地傷殘中間,無聲地流淚。
畫面一轉,面容沉痛的發言人抑揚頓挫地朗頌起來。
“但我們絕不會屈服,調整者究竟有何權利剝奪我們腳下這方和平的土地,和頭上這片安甯的天空!犧牲是巨大的,但是現在我們必須克服傷痛,勇敢地面對!”
“為了地球的安全與和平,為了守護我們的未來,現在我們必須團結一心,與那些狂妄自大的調整者戰鬥到底!”
在奧布軍總部的一室裡,瑪琉和穆代表大天使号上的所有乘員坐在烏茲米對面,基拉與卡嘉利坐在長桌的另一角。
就在他們快要受不了地球軍發言人那虛僞且煽動的話語時,烏茲米關掉了影像。瑪琉低着頭,神色悲傷。穆強自鎮定,聲音裡卻也有抑制不住的憤怒。
“雖然早知道會是變成這樣,卻還是受不了……”
他們也料想過司令部會隐瞞其作為,并且拿這些被當成棄卒的士兵之死為題材,大肆煽動反調整者的情緒。可真正親眼見到了,心中卻難以抑制地升起被背叛感。
他們效忠的對象背叛了他們,利用了他們的忠誠與無畏,拿和平與自由為借口,最終目的不過是為那極少一部分人牟利。
連他們曾經的乘員、被救至艦上的平民也被利用了。芙蕾·阿爾斯塔,也就是影像中的地球軍女兵。他們早該想到的,她父親是大西洋聯邦的外務次官,難怪調遣時說“她會在其他地方發揮作用”。
瑪琉看着自己的軍服。第一天穿上這件制服時的那份信念,早已被踐踏得體無完膚,甚至那份信念為何,此刻的她都有些想不起來。
烏茲米面色沉沉:“Plant也發布了類似的宣言,不過……”
“人類最擅長的事,就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将‘人類’這一群體割裂,然後殘酷内鬥。這個理由可以是膚色、種族、國家,但究其根源往往還是利益。”
粉色長發的少女身處于類似舞台的地方,面容平靜而懇切:“而鬥争一旦開始,将其持續下去的最有效也是最常用的手段,其名為仇恨。”[1]
影像被暫停了,還看着屏幕的基拉注意到烏茲米正在看自己,這才收回視線。
烏茲米緊盯着基拉,眼中有某些複雜的東西湧動:“看來plant并非所有人都想打下去,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件好事,但是僅憑她一人也沒有辦法改變紮夫特的态度。”
不然也不需要将新劍贈與非紮夫特的少年。
“我想各位都知道,我國并不排斥調整者……”烏茲米靜靜的闡述,“隻要願意遵從奧布的理念和法律,任何人都可以入境、居留。我們不去看基因操縱之孰是孰非,隻是考慮到歧見與龃龉産生的根源——人們互有‘因為是調整者’或‘因為是自然人’的眼光,才會有了差别觀念。”
“若是彼此都能多了解,其實就會明白,這種‘選邊站’的行為根本毫無意義,偏偏這世界一開始就分裂了,人們連相知相惜的努力都放棄了。”
“卡嘉利之所以為自然人,或基拉之所以為調整者,并不是他們自己可以決定的事,隻是既定的事實。”烏茲米如是說時,基拉和卡嘉利下意識的互看一眼,後者哼了一聲把視線移開了。
“可是,大西洋聯邦将所有的調整者批判為惡,一視同仁的與之敵對并加以武力攻擊,我無法認同。”烏茲米環顧衆人:“到底是誰跟誰、又為什麼目的而戰呢?”
為了什麼目的——?
在前線作戰的是瑪琉他們自己,但他們并不認為調整者是純粹的壞人,也不想消滅他們。眼下就有一個調整者與他們并肩作戰,也被他們視為生死患難的夥伴,可惜這點并不能改變大局。
穆開口道:“您說的道理我們明白……不過恕我失言,那隻不過是理想論,不是嗎?”
穆也怕自己有所得罪,但還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眼前的問題:“那可以做為理想,但終歸隻是理想。調整者還是輕視自然人,而自然人也嫉妒調整者,這才是現實。”
瑪琉也點頭同意。烏茲米的理念确實偉大,但在親眼見識過調整者那令人驚異的力量後,很少有自然人能不自慚形穢的。想想基拉以前在同伴間受孤立的情況便明白了,人類就是如此,哪怕知道是錯的也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知道。”烏茲米臉色沉郁,站起身來看向窗外的遠方,“就算在我國,也未必一切盡如人意。但若一味接受現實,放棄朝理想努力,最後我們恐怕真的隻會互相毀滅吧。”
“是想到那時才後悔?還是說……”烏茲米轉過身,與瑪琉等人對視,“世界既然如此,你也就默默服從了?”
瑪琉心中苦澀。若是選擇默默服從,他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了。服從上級命令、堅信不移,就像棋盤上的棋子般任人擺布?他們已經拒絕了。
不過是發現,眼看着真要舍棄過去自己相信的一切,難免遲疑。
“要選擇哪條路是你們的自由。要是自覺無法背叛那身軍服,我們也會盡力相助……”烏茲米深知這些年輕人心中的迷茫,溫和地說:“你們還年輕,也有力量。好好的去看吧。看看你們真正想要的未來……應該還有時間。”
瑪琉長歎一口氣。這時,一個更年輕的聲音開口道:“烏茲米大人,您又是怎麼想的呢?”
是基拉,他直視烏茲米,明明還是少年的面龐,眼神卻成熟沉穩。奧布之獅倒也沒有忽視少年的提問,而在沉思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我在想,奧布的劍,不能僅挂在牆上作裝飾了。”
基拉的臉上浮現會心的微笑。瑪琉等人注視着他,不知何時基拉與那個被迫坐上MS的少年兵已相去甚遠。
出了會客室,卡嘉莉邀請大天使号的三人跟自己去一趟曙光社的工廠,說是有東西要還給他們。
在路上,她語氣平靜地說:“大西洋聯邦已經開始對中立的各國施壓了,說‘若不加入聯合軍參戰,将被視為敵對國家。’”
瑪琉愕然的看向卡嘉莉,天底下哪有這種歪理。為大義而舍棄毫不知情的士兵,這樣的行為已經天理難容,如今連大義也蕩然無存,竟然強迫他國站隊?
卡嘉莉勉強笑了笑,眉眼間壓抑着怒火:“雖然父親說還有時間,但實際上……恐怕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把自己的便攜平闆給幾人看,圖片上,質量加速器的殘骸孤獨地指向灰暗的天空。
“大天使号入港不久,我們也得到情報:紮夫特為拿下維多利亞港,動用了‘奧丁神槍(Gungnir)’。那是種電磁脈沖武器,維多利亞港的質量加速器被摧毀。地球軍雖然也拿出了自然人MS,但……”
卡嘉莉停頓了下,到底沒把話說出口。極短時間内生産并投入使用的量産機強襲短劍,在EMP沖擊下全數靜默,被紮夫特當成不會動的靶子擊殺。
——是地球軍先自爆作戰的,現在不殺他們誰知道他們又會拿出什麼戰術,反正都是死,現在殺了他們也不會有心理負擔——開槍的紮夫特大約是這麼想的吧,自己人都不珍惜同胞的生命,還能要求敵人去珍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