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和卡嘉莉還在看壁挂，這家店擺出的樣品确實不錯，拉克絲不一會兒就把挂在心上的事抛在腦後，專心和店員商量起尺寸來。

圖樣就要海上的美人魚那幅，但畫幅擴大到能覆蓋整個旋轉樓梯背後的牆面，具體尺寸拉克絲讓新上崗的管家團隊來談，自己隻管效果和付錢。

卡嘉莉見這裡沒自己事了，便原路轉了出去，找了張店家擺出來的樣品沙發坐下。

她背靠牆壁坐着，不巧這牆壁是裝飾性的木闆牆而非承重牆，幾句話便順利飄進她耳中。

“……演唱會隻是用來糊弄媒體的幌子，真相是拉克絲·克萊因失蹤了，而她現在就在哥白尼！”

基拉：“……啊……這、這……那，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

阿斯蘭聽上去頗為焦頭爛額：“總之學校那邊有經紀人在交涉，市内搜查就交給紮夫特，而我也被拉過來……說的好聽是當向導，說得不好聽……”

基拉結結巴巴地：“這、可是……拉克絲……那位拉克絲·克萊因怎麼會忽然失蹤呢？”

阿斯蘭：“我也不知道啊，她的經紀團隊一句話都不肯解釋，最高評議會又催得緊。正好昨天有人似乎在哥白尼見到過她，我們就連夜趕來了。”

卡嘉莉聽了一堆“機密”，一面咋舌一面想起昨晚自家老爹問自己的話：拉克絲·克萊因在你那兒嗎？頓覺自家老爹怕是早早知道了一切。

她起身走向裡間，拉起正準備簽合同付定金的拉克絲，簡單幹脆地對她說：“找你的人來了，不想被抓回去就趕緊去地下停車場，剛才停車的地方還記得吧？我讓基拉去找你。”

拉克絲瞪大了眼，而卡嘉莉說完，也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徑直把人往店鋪後面的消防通道一推，自己向外走去。

“基拉！”

還在結結巴巴地試圖套話的基拉渾身一個激靈，他回過頭，隻見卡嘉莉挑釁般地朝阿斯蘭一擡下巴，眼睛直視阿斯蘭，口中卻在對他說：“我外套忘車上了，你去幫我拿。”

基拉愣了一秒，頓時福至心靈，三步并兩步地朝電梯走去，一邊說着：“抱歉，我先去跑一趟啊哈哈……”

基拉擦着卡嘉莉跑了，留下後者面對一頭霧水的阿斯蘭。

阿斯蘭還摸不着頭腦：“你們……不是，都說了市區會變得很亂，你們最好先回家去……”

卡嘉莉哼了一聲，明明比阿斯蘭矮半個頭卻愣是露出了居高臨下睥睨的眼神：“怎麼，你們紮夫特敢動我？”

阿斯蘭：“……”

還真不敢。

另一邊，拉克絲順着消防通道一路跑下樓，推開門便看見基拉從對面電梯沖了出來。

基拉看到拉克絲，擡手往車的方向一指：“那邊！”

他們倆飛快地跑到停車位，基拉坐進主駕啟動車子拉好安全帶，向後一看拉克絲已經十分熟練地在後排坐好并用卡嘉莉落在車上的外套蓋在腦袋上。

“坐穩了。”

基拉從一衆年輕人喜歡的車型裡選擇這輛白色中型SUV的時候可沒想過要駕駛它“逃亡”。他隻想着SUV空間大開起來更舒适，也方便他從超市或電子市場般點生活用品或材料工具什麼的回家。

結果現在，家庭适用的SUV愣是油門一踩兩秒加速，風馳電掣般地沖出地庫，尾巴一甩上了公路，無視停在路邊的新聞車，直奔市郊而去。

繁華街景飛速倒退，樓房逐漸變矮、稀疏，路旁綠植越來越多。

基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腦子裡隻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念頭：不能讓拉克絲被發現。

被發現意味着什麼呢？似乎也不意味着什麼，最多不過是回到屬于歌姬的模子中去，站在璀璨燈光下，受萬衆矚目。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随刊附贈的一張海報，圖中拉克絲安靜地坐在廢墟的石塊上，冰冷的月光從頭頂灑下，白色抹胸上方的鎖骨肩背顯得異常單薄。禮服裙角拖在沙地裡，皺褶中露出一雙赤足，似是瑟縮地踩在沙子與塵埃之上。

***

離開市區，哥白尼的市郊多是各類宇宙研究所或天文愛好者的觀光地，人煙稀少。

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基拉遠遠地看見一處透明天穹，旁邊都是虛拟出的藍天白雲，隻有那塊六邊形區域是深黑色的宇宙深空。

他在路旁找到為觀光客預留的泊車處，把車子開了進去。

“到這裡應該沒問題了……”

基拉猶豫着說，後座上，拉克絲輕輕應了一聲，也解開安全帶。

一下車，綠植的氣息混着隐約花香撲面而來，清新微冷的空氣沁人心脾。

“那是……”

拉克絲看向那塊六邊形透明穹頂，穹頂小半邊都被月牙形的地球遮去，還能看見稀薄的白色雲霧與藍色海洋。而另一邊，銀河仿佛是一條無數星辰彙聚成的項鍊，其間幾顆主石反射出異常耀眼的銀白光輝。

基拉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plant群星。”

拉克絲小小的抽了口冷氣：“原來plant這麼小……也這麼美……”

沙漏型宇宙殖民地再怎麼集成星群也無法與母星地球相比，但它的光輝……無論是科技還是國力，都能與地球争鋒。

兩人扶在泊車區的欄杆旁，仰望許久，終于收回視線。

拉克絲輕聲道：“剛才的事……”

基拉不知為何忽然感到心虛：“剛才、剛才真是抱歉……我、我擅自……”

“哪有。”拉克絲莞爾一笑，經過這一路，她好不容易塞好的長發又從帽子中露了出來，索性摘下帽子不在遮掩，任由微風撫過臉龐帶起發絲。

“明明是我一開始就沒有說實話……”拉克絲垂下眼簾，“麻煩你和卡嘉莉為我費心了。”

基拉莫名地感覺心頭湧起不平感，脫口道：“但是……你想去哪裡、到哪裡上學是你的事，那些人管不着！”

拉克絲一愣，随後在基拉後知後覺的窘迫神情中撲哧笑出聲來，煞有其是地贊同道：“對啊！我想去哪，去哪上學、怎樣生活都是我的事，那些人憑什麼管。”

她仰頭看着深空群星，基拉看着她，隻覺得她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星辰更加明亮。

“嘛……說是這麼說……”拉克絲曬然一笑，垂下頭：“基拉應該也知道，我在plant的情況吧？”

基拉猶豫着點了點頭。他關注的歌姬，從孩提時代開始為plant歌唱、凝聚人心，從plant最艱難的冷戰時代到順利建國，十多年來從未停歇。

拉克絲語氣輕松：“我很早就打算大學來哥白尼或者去奧布讀，但是我的經紀人和評議會都不大支持，認為路程太遠，危險、還會影響到歌姬的活動。”

“我的經紀人還說，”拉克絲學着那老成世故的口吻：“‘就算你能去，結果隻會跟你之前異想天開去公共學校讀高中一樣。沒有人把你當同學看，更談不上交朋友，當然那些人也不值得歌姬費心。而如果是為了學業，克萊因家完全能請您喜歡的老師或教授親自來教導您，去上統一的課程對您來說反而是浪費時間。’”

基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拉克絲依舊是那若無其事的口吻：“所以我就生氣了，當然，隻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