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的時候,她收到了對方的消息,學生會主席問她為什麼這一周都沒有參加外聯部的會議,莊森芽沒法回答,總不能說是因為害怕他、害怕學校。
于是不予回應,裝死。
可沒想到裴佑哲居然找到了醫院來。
要是自己再不露面的話,會不會發生更慘烈的事情啊?
“你覺得我應該去見他嗎?”她拿不定主意,緊張地坐起來,問諾特斯。
男人沉吟一聲,低頭用勺子攪和那碗小米粥,盛了一勺出來,吹了吹,送到莊森芽嘴邊,“我覺得這件事還是你自己決定為好,畢竟現在在你眼前的是他的競争對手,回答會有失偏頗。”
鮮黃無味的小米粥遞到嘴邊,食物是當下最無害的東西,她腦袋裡裝着事,行為上十分順從,吃了一口,吞到胃裡。
“不過……”諾特斯盛了第二勺,再度送到嘴邊,“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她好奇地歪頭看他。
諾特斯放下粥碗,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細長的黑色金屬物件。
那是一支錄音筆,啞光的材質顯得很高級。
他摁下播放鍵,混着細弱電流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
似乎是在空曠的空間錄制的,背景音帶着些模糊的嘈雜。
率先響起的是一個男性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對莊森芽來說再耳熟不過。
〖這部漫畫的作者威脅到了我在學校的形象,我認為有必要制止她的行為。〗
〖怎麼個威脅法?〗
〖漫畫的主人公是以我為原型創作的,他與我的個人形象息息相關,然而漫畫作者卻與我有交惡的可能,行為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認為這是個隐患。〗
〖以你為主人公的漫畫……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聽過類似的說法。是高三時候的事情吧?在你轉學之前。〗
〖……是。〗
〖是同一個人?那個你哭着死活都不肯離開的小姑娘。〗
〖今非昔比了,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懦弱的我。〗
〖那就好,你應該知道那人是誰的女兒。〗
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
莊森芽聽完這段談話,咀嚼的動作緩緩變慢,她吐出一顆紅棗的核,臉上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錄音是諾特斯的提議,在确認舉報者IP地址主要位于西景别墅區和騰濱公司之後,他提出要尾随兩個重要的嫌疑人。
那時,莊森芽還不太贊同這個想法,因為一直以來諾特斯對裴佑哲的态度都是:這人能消失就消失。
她怕出什麼事,于是隻肯讓他跟着裴正。
然而沒想到,跟蹤來跟蹤去,最終卻坐實了另外一個始作俑者。
不過,搞清楚這一點之後,她反而沒那麼怕了。
潛伏的敵人總是令人膽戰心驚,可若知道他們的真身,就會發現不是多麼恐怖的怪物。
當然,這也不是一場惡作劇。
而是貨真價實的攻擊,有理有據的诋毀,細密謀劃的棋局。
莊森芽拿過諾特斯擺在一旁的粥碗,老老實實将那些營養物質送進自己的喉管裡。
她需要充足的體力和精神,不然是赢不了的。
嚼碎已然細軟的米粒,她捧着裝粥的紙碗,像捧着反擊的号角,“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不會離開病房去見他,見了也無話可說。
就如錄音筆裡對方說的那樣:不管過去如何,現在都不一樣了。
那個充斥着漫畫、笑臉、溫情的高一秋天已經一去不複返,泛黃的紙張總有皲裂的一天,是時候把腐爛的書頁從記事本裡撕掉了。
她取了一張紙巾來,擦擦嘴,目光盯着前方,仿若那處有千軍萬馬正在奔襲而來。
“對話的另一個人是裴正?”她問。
“沒錯,這人是個看起來幹勁十足的企業家。”
“他知道我。”莊森芽笃定,“他說‘你應該知道那是誰的女兒’,他知道我爸媽是誰。”
諾特斯:“根據你父親的說法,他和裴正是大學同學,後來又變成了死對頭,應該或多或少都對彼此的家室有所了解吧。”
莊森芽盯着床腳,表情有點陰森,“聽他們聊天的意思,佑哲也知道我爸和他父親的恩怨情仇……”
她說到一半,卻是不解,顧自說道:“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在高中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還是最近的事?”
或許,裴佑哲對她态度的大轉變就是因為知曉了兩家的背景。
但也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比誰都清楚。可這樣的話,高中那段平和的相處就解釋不通了。
“不管怎樣,現在已經是這樣。”諾特斯說,聳了聳他的肩膀,“他已經這麼對你了,他和他老爸是一條陣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