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男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然而話語卻是駭人聽聞的,“我來為你設計一場假死吧。”
“我今天耳朵可能不太靈。”
哈蘭沒理會諾特斯的調侃,繼而說道:“一位逝者總是比一個活人更受人尊敬,這種事情放在救世主身上也一樣。”
“你怎麼不當那個耶稣?”諾特斯質問對方。
“耶稣是誰?”
“……當我沒說。”
從剛才開始,兩人對話的頻率好像就有點對不上,不過哈蘭看起來并不在乎這一點小問題,“你走之後,我還要在候鳥山工廠堅持幾十年,等下一代戈斯家的人降生才能放下這份責任,所以這個‘死去的救世主’頭銜安在我頭上并不合适。”
“我開始後悔和你說我要走了。”
“來吧,諾特斯。”哈蘭将兩隻手攤開在桌子上,沖着對面的人,這顯然是個邀請的姿勢,“聽聽我的計劃。”
諾特斯一聲歎息,單手拄在桌子上,手背抵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認命的模樣,“你說。”
陰雲籠罩于無主之地,一個計劃正在漸漸成型。
時間一點一滴流過,每個萊王星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倒計時,他們計算着所剩無幾的時日,絕望或興奮地等待預言之時的到來。
學生們停課了,街邊的店鋪全部停業,人們不再種植秋天能夠收獲的種子,一切和未來有關的事物都偃旗息鼓。
原有的社會規則被破壞,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混亂。
就這樣,日子過去了三個月。
預言之日到來了。
晌午時刻,波濤平靜的海邊,三個人影站在淺色的沙灘上。
水天相接的地方是一條黑色的直線,天空總是鉛灰色的,恒星一年也不露一次頭。
“你确定是這裡?”諾特斯看着身旁的女人,向她問道,“海嘯會從這個比我現在心情還平靜的海面席卷而來?”
女人身着拖地的鬥篷,隻露半張慘白的臉在外面,音色是沉着且冷酷的,她回答諾特斯說:“是這裡沒錯。”
“會不會是你的預知出錯了,米歇爾?”諾特斯看起來不怎麼相信。
“不會有錯。”她言簡意赅地否定。
“米歇爾的預知向來很準。”這時候,一旁的哈蘭插嘴說,“她說這裡會發生海嘯,那麼就一定會發生,我們隻需要靜靜等待災難的降臨就夠了。”
諾特斯的目光投向茫茫大海,“可這海面一動也不動,再怎麼溫和的海灘也會有小幅度的漲落吧,然而它看起來還沒有湖泊活潑。米歇爾,你确定——”
當他轉過頭去,想要尋找女人的身影時,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肩膀垮了下去,諾特斯露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又來了,沒說幾句話就消失……”
“理解一下吧,她的能力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能站在這裡跟你說上兩分鐘的話已經是很尊重你了。”哈蘭替米歇爾說話,而後又道,“按照她的說法,海嘯還有一個小時就要抵達,準備好了嗎,諾特斯?”
“準備好是準備好了……”諾特斯的聲音有些猶豫,“可你确定要這麼做?”
“我百分之百肯定。”
“好吧,哈蘭,我得提前跟你說,不管這事成不成,結束之後我都要走了,因為如果失敗了的話,我也沒臉待在這顆星球了……”
“相信我,諾特斯,會成功的。”
兩人一同看向遙遠的天際線,一個信誓旦旦,一個無奈至極。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要從十天前開始說起。
擺滿了乳白色聖潔雕像的餐廳裡,一個坐在主餐位上的人手拿刀叉,他面前是一隻烤熟的鵝,一片肉剛被從上面切下來,無辜地挂在叉尖。
“你要我什麼……?!”諾特斯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哈蘭帶來的造神計劃Ver32.0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至于為什麼是Ver32.0,是因為前面已經有三十一個方案被他否決了。
“挂在天上。”哈蘭指着餐廳的天花闆,“就像你給我講的那個耶稣一樣。”
“認真點,我可是在犧牲寶貴的吃飯時間聽你說話。”
“我很認真。”
“哈蘭,你腦袋還清醒嗎?”
“比我活過的每一天都要清醒。”
諾特斯幹脆鵝肉也不吃了,把叉子往盤子一丢,又将裝着大鵝的餐盤挪去一旁,餐具之間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似乎在代替他表達出憤怒。
“來,我幫你捋捋我們這些天都幹了些什麼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