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特斯伸出一隻手,一根一根朝下掰,“你說要有救世主,好,我們就尋找一場災難。
“你要一場剛好發生在寓言中的世界末日的災難,行,我們把米歇爾請出來,讓她預測世界各地具體哪個位置會發生大型的自然災害。
“現在自然災害有了,她說十天之後在瓦爾國的西海岸會有一場海嘯,你又要求這場災害必須得被全球的人看到,成,我們把聯合王國的戰事專用無線電搶過來了,隻要是能接收無線電信号的家庭都能實時觀測到這場災難。
“轉播問題解決了,你說救世主的誕生必須要有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畫面,那就是他解救衆生的時刻。那好,我說到時候我去救人,自己馬上要淹死了還不忘把某個嬰兒遞上避難的屋頂,這畫面絕對令人印象深刻。
“但你說還不夠,說什麼犧牲自己拯救一小部分人的是英雄,能夠拯救絕大部分人的才是救世主。你要我去阻止那場海嘯!
“我說我做不到,你說你會想辦法。而這就是你今天帶來的辦法,讓我挂在天上。
“說實話,哈蘭,我根本沒理解什麼叫挂在天上,我隻知道這絕對是個不可理喻的點子,跟你之前帶來的三十一個辦法一樣。所以我刻意表現得很驚訝,你懂嗎,我故意的,因為我快對你失去信心了。”
一番指控之後,諾特斯的氣息都有些不平穩。
然而他斜對面的哈蘭卻微笑得雲淡風輕,平眉幾乎沒有一點角度,那讓他總是看起來古井無波。
“既然你沒理解‘挂在天上’是什麼意思,就不要那麼快否定我嗎,諾特斯。”
眼見對方要開口進行冗長的解釋,諾特斯連忙打斷,“你能讓我先吃口燒鵝嗎,我怕聽完你的話之後就被氣飽了。”
“你的能力可以讓你在隐身狀态下淩駕于物理規則之上,“哈蘭完全無視了他,“飄在空中也是信手拈來的吧?”
似乎是知道反對已經沒有意義了,諾特斯無聲地歎息,把裝着烤鵝的盤子又挪了回來,用叉子幹巴巴地戳着它,“……是能做到,所以呢。”
“隐形也隻是你的選擇,想讓别人看到你浮于半空也是完全可以的。”
“對。”他心不在焉地應答。
“這樣就成功三分之一了,剩下你隻需要做兩件事,第一件就是阻止海嘯。”
“這件事你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了,然而無法實現的事情就是無法實現,你說再多次它也不會成真的。”
“不能用你的能力做點什麼嗎?”
諾特斯終于放棄了摧殘盤裡無辜的鵝肉,插起來一塊放進嘴裡咀嚼,“做什麼?”
“你能攜帶一部分物質一起進入隐身狀态,對吧?就好比你身上穿的服飾,還有胸前挂着的那顆石劍醇。”
“然後呢?”他随意地附和着,仿佛沒有在認真聽。
“你能不能連同瓦爾國西海岸的海水一起隐形?”
聽到這句話,諾特斯咀嚼的頻率變慢了,他拿來一旁的手帕擦擦嘴,平靜地站起來,轉身就走,“我吃飽了。”
然而沒走幾步,突然卻停下了腳步,僵硬地轉了個圈,又坐回了座位上。
諾特斯臉上是笑着的,然而緊閉的眼中卻蘊含着無盡的怒意,顫抖的身體仿佛在對抗着什麼。
“哈蘭,你有點過分了。”
長發男人的面容是人畜無害的,“聽我把話說完,然後我就把身體的自主權還給你。”
“現在就解開。”
哈蘭再次無視了諾特斯的話,聊回他們之前的話題,“做得到嗎,讓海水憑空消失,這樣災難中的人們看到的景象就是你截斷了這場慘絕人寰的海嘯。”
“你解開我大腦上的控制,我就告訴你。”諾特斯開始讨價還價。
“……好吧。”哈蘭退讓一步。
不到一瞬之後,諾特斯的身體仿佛一下就柔軟了下來,不再像一個鐵闆一樣緊繃着,他動了動手臂,又深深地歎息一聲,這些天他好像歎氣就沒怎麼停下來過。
“你要說一瓢水、一桶水還有可能,瓦爾國西海岸有多少海水,你要了我的命嗎。”
“聽你的意思,也不是絕無可能?”
諾特斯拿叉尖點着餐盤,一時不知是無語還是怎樣,保持着沉默。
“諾特斯,幫幫忙。”哈蘭兩隻手放在餐桌上,一副誠懇的模樣。
黑發的男人掃了他一眼,“……能做到,但是有條件。”
哈蘭的眼睛亮了起來,“你說。”
諾特斯用一根手指勾住脖子上的黑線,輕輕一挑,那塊綠色的晶體就被指尖勾了出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這玩意。”
“你需要多少?”
“三家工廠百年的生産量吧。”
“這麼多嗎。”哈蘭露出震驚的神色。
“心疼了?心疼那就放棄這項計劃——”
“我會讓白鷹紅隼那兄弟倆帶人提前把石劍醇運到海嘯地點。”
“……”諾特斯被對方的話噎了一下,轉手給自己倒了杯白葡萄酒,猛灌了一口才捋順,“……最後一步是什麼,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吧。”
“最後一步,你需要扮演一個受難者的身份,在阻止了這場劫難之後,從天空中墜落而亡。”
他聽完,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聲音悶悶地響起來,“比童話故事還荒誕不經……”
“諾特斯,你要盡可能表現出痛苦的模樣,就仿佛阻擋這場海嘯讓你精疲力竭,耗盡了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