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拉鋸戰一方的潰敗,一隻骨爪橫掃向打坐的僧侶,打在他們上方支起的玄冥铠甲上。
傳世的法寶裂開無數紋理,最多隻能再抗住兩擊。
在寺外梭巡的精怪們見縫插針,輕飄飄穿過開裂的結界。
神智全無的群體被人類的氣息鼓動,群體飄蕩入戶,争着與大地之母分一杯羹。
最外側的僧人們首先遭了秧,骨肉的進食聲和人類的悲鳴交替響起。
奪取了半數人群性命的骨爪,靠着吸吮壽命生機獲得血肉。它表層附着了一層薄薄的皮膚,沒有留給人們悲悼的餘暇,轉瞬就将目标放在異化狀态下的司徒景安那兒。
當大地之母挪動大拇指,食指,要一舉捏爆礙事的蚊蟲時,除了分身乏術的鳳箫聲之外,其餘能動彈的賀歡宮弟子全數一擁而上。
她們兵分兩路,留兩人轉移、救濟大師姐,剩下的全部正面扛住大地之母帶來的沖擊。
而這在一連缺失後援的戰鬥下,螳臂當車。
目睹現場慘狀的鳳箫聲,睚眦欲裂。
她用等同于自身手臂的彩練,捆住大地之母的手腕,拽着祂,跳下紅璞大瀑布。
在與冥河接觸前夕,一把斬斷二十來條緞帶,隻留下兩根纏着腰身的綢緞,扯着切膚之痛的她,彈射到半空,手持朱鳥神槍,抛擲出去。
在槍體一舉穿過大地之母兩隻手掌之際,由綢子牽扯着,拉回陸地。
一口氣自斷數十條臂膀的切膚感,令鳳箫聲冷汗直下。
她躬着身子,像一條煮熟了的蝦,疼到腳趾頭都蜷曲。
别說有再戰之力,連站起來都困難重重。
人們常說人定勝天,事在人為。不過是客觀條件下,仍有回旋的餘地,能借機撬開一線生路。
而這回旋的餘地,又不隻單用一腔孤勇就能換取。
耳邊的哀鳴由遠而近,嗆人的血腥味似乎糊滿了鼻尖。
終秀荷住持俯視着禅坐的青年武僧,繼續遊說:“苦明他們剝離了煉獄之門的業力,以此削弱陰曹地府進犯的步伐。”
“是他們機關算盡,草蛇灰線,要用你來下這最後一步棋,也是辛辛苦苦将你養成,年複一年的照料,時至今日,你方能站在此地。”
“他們與你滋養了感情,生出恻隐之心。那你呢,可曾為他們生出一副普度群生的心腸?”
他明明已經有所施為,為何還來問他?
接收到終秀荷住持意味深長的目光,那落迦忽然醒悟過來,心下苦澀,“是苦明方丈要您這麼做的?”
“‘你誤會他了。’,我這麼說的話,你的感受會好過很多嗎?”
終秀荷住持打出一掌,為四面八方的人們清退黃泉帶來的業力,“他隻拜托我來,幫忙接濟天阿寺的人員。和你交談,是我出自自身意願做出的決斷。”
“如果我選擇罔顧黃泉,苟且偷生……”
“貧尼會拼盡畢生力量先殺了你,絕不讓你有機會為禍人間。”
“即便大地之母在場,禍害衆生的威脅不止我一個?”
“即便大地之母在場,禍害衆生的威脅不止你一個。”
封閉聯通陰陽兩端的關口要塞,期間有綿長的道路要走。那落迦此人不死,會為陰界通往陽間提供諸多便利。
他本人即意味着九幽的鑰匙,不論走到哪裡,都可以大開方便之門,開拓幽魂進攻的途徑,贻害無窮也。
殺了他,興許會在這危急存亡之秋,壯士斷腕,喪失該有的援助。可留着他,難保不會後患無窮,事後平添出波折,緻使生靈塗炭。
人具有多面性。慈愛的長輩做多了,也該換換嚴格的面孔。
終秀荷住持不是養育那落迦長大的好友們,對那落迦本身不具備多少信任。
以除魔衛道為本職的她,對異類托生,披着人皮的詭物,始終抱着必要的警惕,擱在年輕時候,不當面打死已是她能拿出的最大誠意。
縱然有負老友臨終的請求,她亦勢必要為人類鏟除這一禍患。
肩關節被撕扯的力道愈發強勁,五體投地的鳳箫聲,四肢都不聽使喚,像不是她自己的了。
若非有朱鳥神槍加持,她早就被大地之母五馬分屍一千回了。
七竅流血的鳳箫聲,爬不起身。她人快死了,嘴還沒死。
臉貼着泥土,呼一嘴的沙。一邊嘔血,一邊破口大罵,“方丈他們翹辮子了,你就起勁了。你誰呀你?”
“吃準我們一時半會沒辦法找人和你辯論是不是?我就奇了怪了,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那落迦的種族還用你來定論?當大家夥瞎呀!”
“不搭幫,反搗亂者,有多遠,滾多遠!”
要不是須得牽制眼下最緊要的敵人,這等膽敢陣前擾亂軍心者,她先殺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