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的眼睛剛開始隻是詫異後來像被揭開隐藏多年的傷疤開始憤怒抓狂：“不——不可能——住嘴!我的辛夷樹一直在陪着我!你在騙我!”

那個年輕的鲛人若懂非懂上前安撫女鲛人，想開口說話安慰卻隻能用鲛歌來傳遞。

謊言揭露，幻境破碎，滿山的辛夷花樹漸漸枯萎，連山也開始消失變得虛無，最後隻剩下幾塊嶙峋怪石，海風呼嘯打在岸邊的岩石上。

南宮栩蕤看着最後一朵辛夷花掉落在地上，緩緩褪去顔色枯萎，仿佛宣告它曾經的美麗。

這裡是去往北國路上的一小片死海，無數尋瀛洲闖進這裡幻境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那時的鲛人女首領負責巡邏守護這裡的小兵，日複一日恪守職責。

那天海風鹹甜，吹在身上暖洋洋的，鲛人女首領像往常一樣守護着這裡，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溺水沖到岸邊的公子。

黑綢柔順的長發尾部浸在海中，面容白皙精緻，眉如遠黛，微微上挑，嘴唇帶着若有似無的淺笑。

鲛人一族立誓守護這裡，她那時三百多歲，正是談婚論嫁風華正茂的年齡，可鲛人能和凡人在一起嗎？

心智不成熟的她沒有考慮太多，瞞着家裡人偷偷将他救上岸藏起來。

小鲛人越看越喜歡，盯着他輪廓立體的睡顔臉上都能泛起一絲紅暈。

公子醒來後先是震驚，反應好目前的狀況後就恢複翩翩的儀态。

“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姓名。”

小鲛人羞紅着臉不敢看公子，“我叫濡瓷，公子随便叫我什麼都好……”

“那我喚你阿濡可好？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我字子權，姑娘可直接喚我姓名。”

“好……好的……子權公子……”

小鲛人初經世事情愛耽于其中，每日都想和這個通曉世間萬物見識廣博的公子黏在一起，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已認識有兩年多。

“我家那邊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寶物，唯一的不足就是沒有人來開采，經濟落後不少，如果你和我一起去玩，我一定要帶你去京城裡看看，那裡吃的玩的可多了……”

“這裡不好的，四面都是死海，連配得上阿濡的花都沒有，你見過辛夷花嗎，花朵碩大，色潤如瓷，滿樹晶瑩，花開時滿山花海，可美了……”

“你的衣服好簡陋，等我們一起回去後，一定要讓上好的裁縫給你量身定制一件嫁衣，到那時，我來娶你可好，阿濡？”

濡瓷從未見過公子如此認真的神情，情到濃時兩人互訴心意，一夜旖旎，連同船隻，京城，嫁衣，辛夷花，她都一一記在心底。

濡瓷一直在幫子權公子建造回去的船隻，她想和他一起去京城中，她想嫁給子權。

船隻建好後如預料的一樣，結實龐大，足夠抵禦海浪的侵襲，濡瓷不顧族人的反對毅然和子權乘船離開。

京城繁華擾人眼，燈火萬千有她一家，她也第一次見到枝頭開的正旺的辛夷花，色潤如瓷，真好看。

步瑤點綴頭上一步一搖，濡瓷新奇的正歡喜，子權從身後放她唇邊一隻鲛人形狀的糖人，濡瓷咬了一口，饴糖醇厚質樸的香甜在舌尖散開。

“這是什麼？甜甜的，真好吃。”

“是嗎？我也嘗嘗。”

子權将她唇邊餘下的饴糖卷入唇中，濡瓷羞紅着臉埋進衣袖中。

子權唇邊帶着笑意握住她的手，“阿濡，我們回家吧。”

“嗯。”

嫁衣定制好初試妝容時，濡瓷畫着新娘的妝容，胭着唇脂，脈脈看向鏡中美豔羞澀的自己。

子權安排讓濡瓷先回去，随後他準備好聘禮就去娶她。

濡瓷滿心歡喜回故鄉時，那片死海她覺得也靈動起來。

“李氏子權發現鲛人一族有功，特封賜為京城城主，賞土地萬頃，佳人百人。”

船上子權紅袍加身，屹立在海風中，面容冰冷無情，身後火箭随着他上揚的手蓄勢待發。

“攻，給我活捉。”

她的族人被燃火的利箭刺穿慘死，被活捉回去充當奴隸。

她的聲音在憤怒的嘶吼，卷起的風波震退一波又一波沖上前的士兵。

“負隅抵抗，又能撐的了幾時，阿濡，放棄他們吧。”

“住口，住口，住口!”

絕望時她回想起一個人的話，那時她和子權一起路過一個寺中的池邊。

那人在寺中祈福，台下香火氤氲，民衆虔誠的跪拜在下面。

“子權，我們也去上香吧，聽說很靈的。”

“我不信神佛，我隻信自己。”

子權說罷不管濡瓷自己先行離開。

濡瓷點燃香火在下面和民衆一般虔誠許願，耳邊卻傳來一陣勸告。

“姑娘，人妖殊途，繼續這段孽緣與你無益。”

濡瓷那時意亂情迷，哪聽的了這些，“果然如子權所言般不可信。”

此刻，她悟了，隻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從初見時就是設計好的，那片死海不會輕易放進來一個擅自闖入的人，是她把他帶回去的，是她害死了族人，她不能再錯下去了，否則等着她們的隻有滅族!

鲛歌築起的屏障将入侵者隔離在外，死海随着歌聲掀起狂浪将船隻卷入海中，船隻不得已後退，但他們仍不放棄，在海中投毒，水中被污染，皮膚潰爛的鲛人無法呼吸在陸地生活，海中的魚也被毒死，不少鲛人被活活餓死。

濡瓷沒辦法，偷偷出來找李子權求和，希望能念及舊情。

不料對方早有準備直接擒住她，士兵沒有輕重一棍打在她腹上，鮮血順着魚尾幻化的雙腿流下。

子權眉頭一蹙還是喚來醫師。

“大人，此鲛人懷有身孕，已有三月。”

李子權讓下人出去，房間隻剩下他和躺在床上發愣的濡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