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雪立刻起身。
“幹什麼去?”林掌門問道。
“去換個衣服,”謝輕雪已經走到門口,“一會兒還是逐雲殿議事吧?”
林掌門看了他半天,才點點頭:“……行,殿裡冷,你多穿點。”
今天尉小年一早就起來熬藥,清洗浸泡,三煎三煮,待藥湯稍涼才入罐。
好容易弄好正要捧着罐子出門,在門口碰到了劉仁厚。
“師父。”他停下來欠身。
“你要出去?”劉仁厚問。
“是,去給謝師叔送藥。”
昨晚尉小年回來已經跟劉仁厚轉述了掌門的意思,說最近都會給謝輕雪煎好藥送過去。
“哦,對,”劉仁厚一拍腦袋,“我此刻正好要去掌門那邊,把藥給我,你在這兒陪着囡囡吧。”
尉小年疑惑地歪頭。
“囡囡,是招娣的小名。”劉仁厚接過尉小年手裡的藥罐,“她還沒睡醒呢,你在這兒看着點。”
尉小年隻好答應,目送劉仁厚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蹑手蹑腳地想去房内看一眼小姑娘,剛進屋就聽到小姑娘迷迷糊糊的聲音:“劉叔?”
這場景過于熟悉,尉小年一時僵住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動作。
小姑娘卻很快察覺了:“你不是劉叔,小年哥哥?”
看來這孩子還記得自己,尉小年放下心來,輕聲答道:“是我,沒事兒,你接着睡吧。”
讓她再睡會兒,照料小朋友的任務就能往後再拖延一會兒。
然而,小孩子的最大特性就是永遠會出乎意料。
小姑娘一骨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清醒得不能更清醒:“怎麼是你,劉叔呢?”
清晨的房間仍然昏暗,尉小年怕她沒穿好衣服,側了側身子說:“師父出去有事,你自己穿衣服洗漱。”
“知道啦,”小姑娘已經趿拉着鞋子下了床,順手拿了外套披上,“早飯吃什麼?”
“你平時吃什麼?”尉小年問。
小姑娘垮了臉:“饅頭餅子土豆紅薯。”
“怎麼了,不喜歡?”尉小年忍着笑問她。
“倒是比沒吃的強。”小姑娘低着頭念叨。
“好啦,”尉小年揉揉她的腦袋,“你想要吃煮面還是煮粥?”
“要面!”
謝輕雪在逐雲殿剛坐定,就被劉仁厚塞了個藥罐子。
他原本想先放在一邊,卻一擡眼看到三雙眼睛緊緊盯着自己,不由失笑。
“我喝,我喝。”謝輕雪無奈搖頭,拿起罐上扣着的碗,将藥倒進去,非常痛快地一飲而盡。
這種豪邁的行為令林掌門在内的三位都被唬到,林掌門甚至沖他挑了挑眉。
謝輕雪放下碗一笑,卻把自己嗆了一下,連聲咳嗽起來。
沈攀星要起身過去,謝輕雪說不出話,擡起手另一隻手擺了擺示意無事,又是半天才終于止了咳。
“小雪你要是不舒服,要不然先去休息?”林掌門關切地問。
“無礙。”謝輕雪正色道,“師父請講。”
尉小年把藥爐和洗幹淨的砂鍋放在一邊,重新拿了個鍋燒水。
“那個鍋好像是你師叔用的。”小姑娘在一旁指出。
“嗯……對,是專門熬藥用的。”
“那天你師叔說要用那個給我煮粥來着,”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說,“我說不要,他有點傷心的樣子。”
尉小年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沒事,你不要是對的。”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鍋水果粥喝進嘴裡,從舌根蔓延到天靈蓋的怪異味道。
小姑娘繼續若有所思:“小年哥哥,你師叔真的很好看,但他好像不是很開心。”
“他……身體不好,而且他很聰明嘛,有很多事要做。”
話出了口,尉小年才發現自己在不由自主地為謝輕雪辯解。
辯解什麼呢,“不開心”嗎?
就連他自己也得承認謝輕雪并不開心。
“這樣啊,”小姑娘已經輕易地接受了他的解釋,“那我們常去找他玩嘛!多陪陪他他就會開心了!”
“等等……你這丫頭,怎麼對我師叔這麼上心?”尉小年奇道。
“因為他和劉叔一樣,沒有因為我讨人厭就讨厭我啊。”
“你哪裡讨人厭了?”尉小年笑了,“誰又讨厭你了?”
小姑娘低頭看爐子裡的火,不說話了。
尉小年也沒說什麼,看鍋裡水沸了便開始下面,又吩咐小姑娘幫忙接一碗涼水。
“有時候,人們也不是讨厭你,”尉小年接過碗,将水一點一點加進熱湯裡,“就是……有人自己都管不過來,當然就管不了别人了。”
“嗯,”小姑娘老氣橫秋地點點頭,“那你呢,你也是這樣嗎?”
尉小年再次攪了攪鍋裡的面,準備添加調料和菜葉:“我比你笨多了,以前都沒想過這些事,現在才懂了一點。”
“我也覺得。”小姑娘表示了對上半句的認同,被尉小年瞪了一眼,吐了吐舌頭。
“好了,吃飯吧,一會兒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尉小年問,“我要出去送點東西。”
“不行,”小姑娘乖乖搬着凳子去桌邊,語氣斬釘截鐵,“你得帶上我。”
這下尉小年明白,為什麼最近劉仁厚總是閉門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