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那些總沒成功的煉鐵鍛劍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支撐着逐雲派根基的,就是這片地下的金礦了。
震驚過後,尉小年心裡又生出了不解:“此等派中機密,師父為何傳授于我?”
他對自己還是有點認知的。沒有功夫也沒有靈力,他尉小年隻是個跑腿打雜的,何德何能接觸到這種級别的秘密?
劉仁厚卻聳聳肩:“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這麼說,這件事是另外有人主張的,難道是掌門?還是……
尉小年有些不敢想了。
“總之,現在你都看見了,如果你不願意……”
劉仁厚臉上還留着剛才聳肩的表情,這使尉小年覺得他接下來的一句有可能會是輕描淡寫的“殺掉”。
“我願意學,我肯定願意,”他趕緊說,“都聽師父……和掌門安排。”
“也不用急,師弟說了,要給你時間考慮,讓你自己做決定。”
這話裡的“師弟”兩個字,就像一顆倏然一閃的火星子沒入尉小年空落落的心底。
參觀完秘而不宣的金礦,尉小年再回到簡陋的爐竈前熬藥,總有種隐隐的不真實感。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有風險。
這世上一切好的東西都會有危險。
比如長得好看的姑娘往往先被不軌之徒看上,比如有錢的人會被賊人惦記。
一旦參與到門派的頭等秘密之中,在任何一個話本故事裡,他就再也不是不重要的徒弟之一,而會變成一個有名有姓的……目标,多半最後會被反派抓住逼問然後殺死。
尉小年不由縮了縮脖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忽然想起師叔底下密室裡的那些機關卷軸。
不是我說,尉小年心想,這個門派的地下秘密也太多了點。
那些數不清的文字鑄成的礦藏,陪伴了師叔孤獨的很多很多年。
他沒花太多時間繼續思考,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劉仁厚确認尉小年的想法之後,卻沒立刻開始教授,而是告訴他明天先随自己去覽衆閣商量要事。
也就是說,還有别的消息在等着他。
尉小年心裡不由忐忑起來,他實在不确定自己到底能承受多少波重大消息的轟炸了。
不過,管它天大地大,眼下熬藥做飯才是大事。
尉小年坐在小爐邊,兢兢業業加柴生火。
鍋蓋邊上咕嘟咕嘟冒出小泡,尉小年伸手在鍋蓋上方的水汽中暖了暖,不知為何又想起早上感受到的那股熱量。
他随手從爐膛裡抽出一根細長的小柴,念決小幅度地把早上那個招式重做了一遍。
這次倒沒什麼特别的感覺了。
“師父,”他突然想起來,向劉仁厚問道,“招娣以後也會學仙法嗎?”
劉仁厚搖了搖頭:“不知道,等掌門定奪吧。”
挺奇怪的。
尉小年看得出師父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但卻沒看過師父為她争取什麼,似乎更多地表現出一種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态度。
等到幹了一天活,暮色四合時進了逐雲殿,尉小年才發現這裡隻有掌門、劉仁厚、謝輕雪、沈攀星和自己。
一時讓他受寵若驚,有了一種誤入門派決策層的錯覺。
他習慣性地想站起來給大家添一添茶水,又被林掌門一聲輕咳定在了原位。
“小年,你且坐着。”謝輕雪對他安撫地笑了笑。
尉小年便點點頭,乖覺地在最末的椅子上坐好。
回想起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他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心無挂礙,腦子裡除了衣食住行沒什麼别的念想。
他還記得大殿裡光可鑒人的地闆看上去有些霧蒙蒙的,一開始還以為是沒來得及擦拭的灰塵。
要仔細觀察才發現,是因為天氣寒冷,石闆表面已結了淡淡的霜。
這殿裡爐子還是升少了,他想着,師叔别又被凍壞了。
因這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導緻掌門說的“舉派遷遊”和“留下來暫時安置”雲雲,聽上去就像一個和尉小年無關的話本故事。
然而不是的。
今天,逐雲殿的這一切都是關于他的。
因為這些都是他們早已确定的決議,隻是現在才通知當事人尉小年而已。
人們常說仙山求道。修仙界的任何一個門派,都是非常重視靈脈根基的。
雖然逐雲派隻是一個小小的門派,但要離開本派的立派之地,就像要一棵樹斬去根基另尋沃土一般,聽起來既不真實也不現實。
但今天,不管這件事聽起來再怎麼離譜,也都已成定論。
由于尉小年不能知曉的原因,門派要離開這裡。
至于去哪裡,也和他無關。
他會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