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些蹊跷,”謝輕雪一邊思索一邊瞪他一眼,“你怎麼現在才說?”
“我……”尉小年一時語塞。
天地良心,他這段時間也确實沒撈到什麼開口的機會啊!
“對了,那天你去送炭,身上有灰痕,是不是張霆幹的?”謝輕雪忽然陰恻恻地問。
“啊……”尉小年摸了摸腦袋,“我忘了。”
謝輕雪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聲。
沈攀星在當天深夜返回到了山上。
那個點兒謝輕雪已經睡了,沈攀星蹲在書室的入口處锲而不舍地敲門闆,終于把尉小年給敲了出來。
“喲,”沈攀星開口驚人,“你倆住一起啦?”
“沈師叔休要胡說,”尉小年連忙阻止,“還有我師叔已休息了。”
“怎麼我不是你師叔?”沈攀星還想逗他,隻聽裡面有布料的聲音窸窣了一陣,顯是謝輕雪已經被吵醒了。
于是沈攀星便不請自入,順暢地從入口跳了進去,頗感興趣地四處張望起來。
“哎哎哎,”謝輕雪趿拉着鞋從内室走出來,“我可從沒進過你那邊的密室啊,管好你眼睛。”
沈攀星笑着湊近謝輕雪,極為熟練地出言挑釁:“難道我管不好,師兄要捅瞎我啊?”
謝輕雪不耐煩地用指節敲了他腦袋一下:“别鬧了,什麼情況?”
沈攀星噘了噘嘴,随即收斂了神情,退後一步坐在桌案對面,“正要跟師兄說,人我見到了。”
“在哪呢?”尉小年忙問。
沈攀星側目看了他一眼。
尉小年不由退縮了一下。
“沒關系的,此事對他來說也很重要。”謝輕雪解釋道。
沈攀星點點頭:“行,我是在山麓東側追到了朝笛。說起這位,師兄你可能沒聽過她。她前幾年才入太一派,拜了一向較少出沒的仙師賈真為師,很快聲名鵲起。别看她是女修,功夫卻有幾分特色,風格詭谲難測,如果認真交手,可能你我都讨不到好去。”
“你隻說你,不必帶我。”謝輕雪說着在桌子上亂找了一通,沒找到茶杯。
尉小年見了,替他倒好茶水遞了上來。
沈攀星作為客人,也獲得了一杯。
沈攀星饒有興緻地拿起杯子賞玩了一番:“這杯子好看。”
謝輕雪擡眸瞥了眼尉小年,好心地出言催促:“如何?”
“師兄聽我說嘛,”沈攀星喝了口茶才接着講,“我當然是按師兄的吩咐客客氣氣見禮,隻說自己如今雲遊在外早已非逐雲山弟子,又問她在辦何事。”
謝輕雪點點頭:“她雖性格有些古怪,但待人是有禮的。”
“沒錯,于是她也客客氣氣地回話,說奉命找人,不願争鬥。”沈攀星說,“我便順口一提,問她哪找來的小女孩,她說是路上撿的。”
沈攀星說到這裡,忽然有點感興趣地眯起眼睛:“那小孩是真的挺聰明,見到我之後,一聲也沒吭。”
“那最後呢?”尉小年忍不住再一次發問。
“我盡力争取來着,冒險問她記不記得家在何處,需不需要本好心人送她一程,”沈攀星聳了聳肩,“她說沒有家,隻想跟着姐姐去學仙術。”
“她說?”尉小年忍不住放大了聲音,“會不會,會不會是她不記得臨時落腳那個小鎮叫什麼了?會不會是被威脅了她不敢說?”
“小年。”謝輕雪喚了他一聲。
尉小年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泡泡一般,安安靜靜地坐了下去。
“此次辛苦你了,”謝輕雪親自提起茶壺給沈攀星添了茶水,“如今太一派應該已經放棄尋人撤去了,但最開始那位來訪的仙師,仍不能确定究竟是誰。”
“可惜我沒能和他交上手,”沈攀星扼腕道,“日後必會見分曉。”
他站起身,仰頭将茶杯裡的茶一飲而盡:“我先走了,還需給掌門傳信。”
謝輕雪送他到入口處,再折回來時,尉小年還坐在原處發呆。
“小年,人各有命,”謝輕雪猶豫了一下,出言開解道,“有些事你是無能為力的,你得接受這一點。”
這次回答他的不是眼淚,而是一聲輕笑:“師叔,我接受的還不夠多嗎?”
謝輕雪一時有些啞然。
是啊,尉小年還是個年輕人,經曆的事情也不多。
被孤零零丢上這舉目無親的山頭,也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尉小年已經做了那麼多事,且全都已經盡他所能地去做好了。
又怎麼能要求他立刻看清無常命運的殘酷與仁慈呢?
“是我不好。”謝輕雪輕聲說。
他走到尉小年身邊,擡起手來又不知道要拍拍哪裡。
尉小年把頭悶在雙臂之中,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
“什麼?”
“不是師叔的錯,”尉小年擡起頭,這次認認真真、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是我不夠強。”
迎着他灼灼的目光,謝輕雪很想說點什麼。
譬如這世上也不是每件事都能用“強”來解決。
譬如即使不強,也并沒有什麼錯。
但是……
也好,他心想着。讓尉小年的心裡暫且留着這個目标,說不定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