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攀星平日裡那種處處講究要面子的做派,并非空穴來風。
遙想林掌門剛從原來的門派出走時,也有些相熟的弟子信任他,願意同他一起出來開宗立派。
但那時大家剛從一個衣食無憂的環境出來,一下子變得居無定所、食不果腹,各個都很不适應。
原來的門派又在這當口發出江湖通告,說允許叛出門派的弟子限時返回派中,既往不咎。
林掌門哪裡還留得住人。
不過,這件事他對師門并無怨言,甚至還心存感激。
畢竟那些願意跟着他的人都是好兄弟,沒必要為了跟着自己白白受苦。
但這件事也告訴了林掌門一件事,那就是要帶團隊,吃苦是不行的。
他們在逐雲山上住下後,第一個任務就是挖礦采金。
一開始沒有條件,做得困難重重。很多設備都是劉仁厚采了山上野果野菜去市集上賣,再破銅爛鐵一點一點攢回來的。
再後來開始蓋房子,林掌門也是早早做了規劃,務必确保随着門派的發展,所有人都能住得舒服。
手頭寬裕一點了,就從衣食住行上都慢慢講究起來。
以前在師門時,林掌門是個願意苦修的人。後來随着這些講究,才慢慢成了如今的樣子。
謝輕雪進派早,是看着逐雲派一點點建立起來,又越來越熱鬧的。
如今看着這些熱鬧歸于冷清,他也最懂林掌門的感受。
“本就是斷尾求生,他還是放不下……”謝輕雪歎了口氣。
“我還是不明白,我們到底怎麼就到了斷尾求生的地步?”尉小年也學着他歎氣,“好好的山上,被燒成這樣……”
謝輕雪搖頭:“房子還能建,東西還能買,門派也還能再興起……但人心如果散了,再聚起來就太難了。”
他站起身,把手裡的書冊收到身後的書架裡。
“師父這個人,還是太心軟了。”
尉小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叮囑了幾句讓謝輕雪别太挂心好好休息,就去冶金室幫忙了。
謝輕雪回過頭,等他的身影在通道口消失,又重新拿出了剛剛收起的那卷書。
故事裡的少年得遇奇迹,利刃在手征服江湖的冒險才剛剛開始,正是最引人入勝的時候。
此時隻道是尋常。
謝輕雪從密室入口回到地面,才發現夜幕已降臨。
近期都在地下生活,謝輕雪發現自己最近常常分不清陰陽昏曉。
這段時間林掌門有命,一切練功活動隻在白天進行,晚上不可出現大規模動靜。
于是此刻的山上十分安靜,周遭連鳥鳴獸啼都沒有,隻聽到夜風吹得腳下的竹林沙沙作響。
雖然房屋傾頹,滿目荒涼,但在夜幕的掩映下,竟也有種錯落的美。
更像當年,他們剛來這裡的那時候了。
隻是當時是百業待興,如今則是風雨欲來。
他從衣襟裡摸出自己的藥盒看了看。
風雨來時,尉小年正在山下辦事。
逐雲派雖不在了,但謝輕雪說倘若山下村民有所求,還是能幫則幫。于是逐雲派曾經在做的一些小事,如今還在做着。
具體行事方法是:尉小年時不時去山下的龍王廟聽一聽,假如聽到村民有什麼煩心事,能幫忙解決的就伸把手。
村民的事情經常不外乎家長裡短、鄰裡糾紛。
倘若有人偷盜搶劫,他會出手糾正,将财物歸還原主。
倘若是遇到打家劫舍之類的事,他就用手裡的劍給對方應有的懲治。
有時候碰到裝神弄鬼一類的勾當,他還會出手拆穿一下。
當然,若是求子求财、求官求宅,他就無能為力了。
偶爾碰到麻煩難解的事情,尉小年也會去找謝輕雪商量。
他感覺謝輕雪對這些事情有種奇怪而得心應手的熟悉。
“因為之前也幫師父出過主意嘛。”謝輕雪輕描淡寫地解釋說。
每當他用這種語氣的時候,就說明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尉小年又實在沒看出有什麼值得隐瞞的。
總之,由于尉小年最近每每有空就跑到龍王廟做真實的梁上君子,漸漸幫這座龍王廟打出了聲譽。
于是方圓幾裡都流傳着故事,說龍王廟出了位小龍神,宅心仁厚行俠仗義,劍上還有雲紋,必是真神下凡無疑。
“等等等等,”尉小年打斷了茶館說書先生的講述,“劍上有雲紋?”
“沒錯,這位少俠您聽我講。據見過的人說啊,這位公子衣着簡單,随身唯有一把寶劍。這把劍可了不得了,其材質非鐵非鋼、非銅非鋁,實乃天兵之劍。此寶劍隻有在神的手中,才能辨忠奸、明善惡,掃除這世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