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雪搖頭白眼他:“冥頑不靈。”
“說不過我就罵我,”沈攀星對他擠鬼臉,“那師兄你說說這次又有什麼風險?”
謝輕雪想了想:“風險就是……假如機關卡住,炸藥貼身爆炸,自己會不會受傷?”
“哇,師兄你可真是風險專家,這樣也能找出來毛病?”沈攀星誇張地奉承道。
眼看他倆又要打起來,尉小年趕緊強打起精神開始勸架:“我說師叔們,要不咱還是先确定一下,怎麼回逐雲派?”
他們剛過了大道派後面的山澗,來到一條荒無人煙的小山路上。此刻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車。
“那個簡單。”沈攀星拍了拍謝輕雪的肩。
謝輕雪合目掐訣,默念了個什麼。不過片刻,就聽到有馬嘶鳴的聲音。
尉小年往聲音的來處看,隻見兩匹快馬從道路兩旁的灌木叢中跑出來,乖覺地停在他們面前。
騎馬趕路難免疲憊颠簸,尉小有些年擔心地看了謝輕雪一眼。
“啊,我們隻有兩匹馬,尉小年你會騎馬嗎?”沈攀星問。
“我會啊,我和師叔一起吧。”尉小年說着要扶謝輕雪上馬。
謝輕雪沒有扶他的手,擺擺手自己利索地翻身上了馬。
于是尉小年也上馬坐在他身後,又環過他的身體去拿缰繩。
謝輕雪輕咳了一聲。
“師叔怎麼樣,身體沒事吧?”尉小年立刻問。
謝輕雪搖搖頭,兩腿一夾馬腹,兩人便一同在星空下迎着晚風策馬前去。
尉小年感覺心裡又被填滿了久違的開心。
回到逐雲派尉小年才知道,原來救他時謝輕雪的狀态這麼好,完全是用藥撐出來的。
進山時尉小年就看出謝輕雪臉色不太好,他自己還說沒事。
結果進了寄霜居的卧房,還沒走到床邊就踉跄着栽倒在地。
尉小年忙把他抱上床,隻見謝輕雪已經痛得面無血色,鮮血從嘴角一股一股地淌出來。
情急之下,尉小年趕快去找他的藥盒,卻發現裡面幾乎都空了。止痛的藥更是一顆也沒了。
“師叔你……”他想罵上兩句,發現人已經疼得昏厥過去,連呼吸都難以察覺。
尉小年跳起來去藥櫃裡找參片,又拿了尋常用的藥丸研成粉兌上水給他灌了下去,好歹留住了這一口氣。
太氣人了,尉小年簡直七竅生煙。
這次謝輕雪恢複意識時稍微有點失憶。
他們去救尉小年的事他還記得挺清楚,但救完以後上了馬沒多久,他的老毛病就來了,心口撕扯般地痛,眼前陣陣昏黑。
等到逐雲山的山腳下時,他已經幾乎看不清也聽不清了。
尉小年問他什麼,他都一概搖搖頭。
再後面的事就全然沒有記憶。
隻知道這次真的很痛,是那種從身體的七經八絡抽動着蔓延開來的劇痛,心髒仿佛被扭曲在一個拳頭裡,令他喘不過氣來。
最近止痛藥的藥效确實在下降,但沒有止痛藥是真的會要命啊。謝輕雪後知後覺地想。
也不知道這口氣最後是怎麼吊住的。
大概又是人參,他感覺嘴裡有股參片的酸苦味兒。
之前林掌門重金找來的七葉山參,如今也所剩無幾了。
雖然一直覺得大限将至,但偏偏在這個時候,實在讓他難以放心。
也不太甘心。
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好像都在紛紛各憑所能一展鴻才,即便是笨鳥,也能飛出自己的天地。
隻有他的雙足陷在泥濘裡。
小時候,發病時很痛苦的一些深夜,林掌門曾經問他:可有怨嗎?
怨什麼?
怨我救你。
怎麼還有人怨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林掌門長長歎了口氣。
“人生在世,未必都是歡愉。倘若痛苦和煩惱更多,是否值得來這一遭呢?”
這個問題對當時的他來說,委實有些難解。
但今時今日,這個問題就像沉重的枷鎖一般,套在他的脖子上。
對了,謝輕雪恍惚想起,在大道派的後山躍下山谷的時候,好像看到小年的脖子上有被枷鎖磨破的痕迹。
哎,這些不該是由他來承受的。
謝輕雪睜開眼,拍了拍尉小年的手背。
“委屈你了。”他說。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沈攀星在大道派殺的那位女修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