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不僅是佛門地位進一步穩固的機會,同時也是大道派一家獨大的機會。
如果坐視其他門派壯大,對他們倆都有害無益,因此寥寥幾語,一拍即合。
清晨之前,他們已經布置好了比武場周圍的炸藥。
比武場上的比試按照之前定好的程序進行。最後的獲勝者決出後,法光方丈聲稱需要商量具體實施方法,帶着弟子們與姚掌門回到自己的營帳。
随後一聲驚天震響,整個逐雲山的後山斷崖邊都幾乎崩解。
雖然一些資深的仙師和弟子們有護體真氣,不至于橫屍當場,但靈力低微的低階弟子大多受傷乃至喪命。
随後,法光方丈震怒之下站出來,确定了對逐雲山的處置結果:逐雲派前掌門技不如人,暗下埋伏,意圖殘害修仙界根基,今已伏誅。佛門主持下,這裡的金礦日後組織各仙門共同采掘,交由大道派管理分配,同時擁立大道派姚月海成為仙界宗主。
為保仙界團結,特邀請希言、沈攀星、朝笛等人共同管理仙界各派。日後凡涉及修仙求道門派的各類事宜,也由大道派帶領各派共同處置。
“是老衲曾經教徒不當,才有此劫。佛道本是一家,愧對各位信任……”法光方丈垂首歎息道。
“方丈不必自責,如今各派損失慘重,卻也正是團結一心,重建宗派之良機。”姚掌門開解說。
太一派與天師派雖看得出其中算計,奈何木已成舟,也隻好順勢而為。
那些懷着希望興沖沖上山來的人,看到塵埃落定,很快地在這爆炸的餘韻聲中散去了。
其中當然有人志得意滿,有人心懷不甘,有人魂斷他鄉,有人心灰意冷,還有人在精心謀劃别的變數。
但這一切都和尉小年無關了。
他帶着謝輕雪離開了那座龍王廟。
謝輕雪傷得極重。尉小年臨時給他的傷口止了血,卻不知道該去哪裡療傷。
龍王廟決戰不過半個時辰,“逐雲派為惡之徒已伏誅,今後逐雲山由大道派管轄”的通知已響遍鄉鄰。
“去……山上,逐雲殿。”謝輕雪不知何時轉醒,念叨了這麼一句又昏睡過去。
尉小年緊了緊懷裡無知無覺的人,站在鎮口猶豫了一下,咬牙轉身向山上走去。
他不确定鎮子裡會不會有人敢收留他們。就算有人願意,他也不忍拖累這些無辜之人。
或許……謝輕雪在逐雲殿裡藏着什麼靈丹妙藥呢?
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不知不覺,黃昏的暗影降落下來,天上又飄起了細雪。
原來又是冬天了。
山上的人已向着各個方向散了,雪花卻乘着山風,争先恐後地奮力向大地撲來,仿佛要掩蓋掉這座山上新添的醜陋傷口。
也或許……大山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區區凡人,百歲之命,也敢與仙神争道嗎?
在這亘古沉默的天地之間,一個人的生命實在太渺小。
可尉小年的雙臂之間卻是如此沉重,令他眼角都沁出汗珠。
尉小年帶着謝輕雪回到了逐雲殿。
空蕩蕩的大殿如今一片冷寂,寥寥家具破敗橫陳。光可鑒人的地闆透骨冰冷,仿佛結了一層冰霜。
不管怎麼看,這裡也不像是藏着什麼靈丹妙藥的樣子。
謝輕雪已經連咳嗽都沒了力氣,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把我留在這兒……”
謝輕雪隻顫抖着說了這麼半句話,接着便意識全無,垂着頭倚在尉小年身前。
尉小年抱着他,慢慢在台階前坐下。
好在大殿的天花闆還算完整,使得紛紛揚揚的雪花無法繼續覆在謝輕雪血迹斑斑的衣袂上,給尉小年一種他随時都會如雪花一般飄散而去的錯覺。
把我留在這兒,你自己走吧。
尉小年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在謝輕雪慷慨赴死前留給尉小年的那封信上,他寫道:這是我選擇的結局。
——倘若謝輕雪是這部書的主角,這故事的結局當然足夠壯烈,也足夠凄美。
但……
尉小年低頭盯着謝輕雪沾了鮮血依舊清冷的側臉。
倘若,這本書的主角不是你,而是我呢?
我怎麼能接受這樣一個結局?
尉小年緊了緊懷中的人,看到血色在地上緩緩漫開。
他還記得剛入派的那天,就在這裡,他跪在地上聽林掌門責罵,滿心都是憤懑。
如今他學會了好好說話,不再那樣容易陷入憤怒或沖動。
可當時的那些人,隻剩下懷中的這麼一縷輕到随時都可能斷掉的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