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青與葉君賦和李承乾三人身着黑衣,皆蒙面喬裝打扮着,趁着清晨山霧朦胧行動起來不易被發現,穿梭在泥濘的樹林中。
昨日跪地時間過久,今日腿腳走起路來隻覺得異常酸痛,韓沐青走在最後,時不時停下來捶打腿部。
李承乾回過頭看向她,“昨日阻攔你之時,你執意不聽,如今受到苦,隻能怨你自己。”
“我若是知道皇上會這般偏袒湘妃,定不會做出頭鳥的。”韓沐青休息過後緊忙跟上。
欽天監提前推測過柳山地帶最近的天氣動向,過幾天會有大雪降臨,到時候柳山各處皆是白茫茫一片,行動起來太明顯,為了安全着想,他們隻能趁着這幾日多多調查。
“咳咳……”韓沐青穿的單薄,寒意滲進肩膀,她止不住冷咳。
李承乾無奈扶額歎息,“你這般明顯,我們如此喬裝打扮又有什麼用?”早知道就與葉君賦獨自前來了。
女孩連連擺手,“我會克制住的。”
正面的礦洞口在崩塌後一直都無人清理,早已長滿野草。而在鐵礦崩塌時,朝廷曾派人前來營救過,挖掘廢墟耗時耗力,所以當地的官員決定直接從背面稍小些的洞口挖進。不過在軍隊進入礦洞後,洞裡又發生了二次坍塌,進到礦道裡的官員無一幸免。自此過後,朝廷便下令停止了營救。他們本應該直接去到後洞,但李承乾的人昨天在後洞外發現了一些新鮮腳印。保險起見,還是先從主洞入手。
葉君賦在确保附近無人看守後,才帶二人走出林間。
“這堆廢石,哥哥曾不是已經來調查過了嗎?”表面上看去,坍塌的洞口外似乎沒有任何疑點。
韓沐青走到近處繞着礦口周圍觀察,這附近雜草叢生,看上去并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迹。
“就是因為錦忠說沒有疑點,我們才要來繼續探察。李榮收買兵馬的錢财是韓家和其他門下提供的,那高家在西境的人力總不能也是因為收受了其他官員的賄賂才換來的吧。”
高家這些年私下結黨營私,到處收買人才,還将在京城中的勢力都逐漸轉移到西境。如此耗費錢财的行為,高家現在居然還能像往年一樣富貴。高家老二曾是負責開采鐵礦的官員,李承乾和韓沐白猜測,或許鐵礦坍塌也是高家的手筆,借輿論封了鐵礦後再私下開采。
“是自然坍塌沒錯。”李承乾看着山口碎落的石塊,并未發現硝煙的痕迹,“這麼大的礦坑,而且也是剛開采沒多久,自然坍塌未免也太奇怪了。”
“太幹淨了……”
“剛開采沒多久……”韓沐青從他的話中發現了蹊跷之處,她警覺地問向男人,“既然是剛開采,那當地村民為何要将崩塌說成是朝廷過度開采的後果?”
“柳山礦脈頗多,朝廷過去曾在此開采過煤礦,也是高家負責的。”李承乾解釋。
韓沐青皺起眉,“不覺得很奇怪嗎?開采量産那麼大的煤礦都沒事,偏偏在價值頗高的鐵礦上出現岔子。”
葉君賦沒有在意兩人的交談,他徑直走向礦口的雜草處,蹲下身随意拔出一根草,輕蔑一笑,似是已經看出了端倪。
“師父?”韓沐青疑惑地看向他,随後也跟着從地上拔出一根雜草,不解的問,“這草,有何不對嗎?”
經過葉君賦的提點,李承乾經驗豐富,立馬便發現了問題所在,“一般來說,有鐵礦出現的山脈,總會生長像野苦麻、花椒樹這種嗜鐵性植物。我們來的途中,并未發現這種植物的痕迹。”
“大皇子所言極是,鐵礦沒開采多久便坍塌,那其中定還保留有極多礦産。但柳山鐵礦一脈,并未有嗜鐵性植物出現。”葉君賦将手上的灰塵拍下,附和道,“那就說明……”
“說明這地底下的鐵礦早已經被開采幹淨了。”韓沐青恍然大悟,“難怪高家手裡的錢财這麼充足,私采鐵礦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們這就立馬禀告皇上,我就不信這麼大的簍子,皇上還會不管不顧。”
“别急,現在禀告為時過早,我們還沒有十足的證據去指認私采鐵礦的人就是高家。”李承乾攔下韓沐青,“先不要打草驚蛇,待日後查完後洞和其他案子時,一并禀告也不遲。”
韓沐青妥協道,“行吧。”
“時辰不早了,待會大霧就會散去,先返回寺廟,日後再議。”
……
寺廟中忌諱黑衣,他們重返彙合點後,将各自原本的外套穿上。
三人同行,未免太過張揚。正巧韓沐青腿腳不方便,便和易容成僧人的葉君賦還有李承乾分開。
今日的活動是皇家祭拜聖祖,韓沐青是外室,不必參與其中。她摘下面具,獨自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大霧散去,柳山風景宜人,她時不時停下腳步駐足觀景。
待日後完成大業,陪家人在此地安度晚年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早就聽聞柳山的山泉甘甜,韓沐青俯下身,捧起一把泉水飲下。或許是因為泉水太過冰涼,她并未嘗出與普通山泉有何不同。靜聽小溪流水潺潺聲,她突然想起曾在半山腰時看見了遠處有一處天然瀑布。過段時間天寒地凍,小溪結了冰,可就看不到瀑布美景了。
韓沐青甩了甩冰涼的手,沿着小溪向上走去。
聽着越來越近的水流聲,她知道馬上就要趕到目的地了。
韓沐青向前走去,卻在瀑布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女人衣着素裝,蹲在溪流邊整理着手上的花舟。
“殿下?”韓沐青試探道。
聽到呼喚聲,李沫璃倍感意外,擡起頭看向從一旁走過來的韓沐青。
果然是她。韓沐青将手裡的面具藏至身後,欣喜地走到岩石旁,“今日不是要祭拜聖祖嗎?殿下怎會在此?”
女人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祭拜聖祖是男輩的事,本宮一介女流,不應出現在祭壇上。你為何也沒去?”
“臣是外室,沒有資格參加。”
韓沐青看到李沫璃手中的花舟,猜出對方是在這裡祭奠早已亡故的母妃。她沒有想到李沫璃竟然怕火怕到如此地步,甚至連焚燒紙錢的火苗都見不得。難怪李沫璃的寝殿内用的都是最細小的火燭,也不知道這些時日朝拜上香之時,對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踏出那一步的。
她從岩石下繞到岸邊,心疼地看向正在将花舟放進水面上的李沫璃,“這岩石上長滿苔藓,濕滑危險,殿下放完花舟便快些上岸。”
李沫璃将手搭在韓沐青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回到岸邊。
泉水湍急,花舟沿着水面向下遊流去,沒過一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韓沐青看出對方今日心情低落,知道她不喜歡聽到旁人提起肖氏的名字,于是輕聲安慰道,“她看到後定會高興的,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有忘記她。”
“但願吧。”
昨日湘妃對肖氏出言不遜,李佑卻不管不顧,已經泯滅了李沫璃心底裡對他僅存的期望。她知道李佑過去對她和祁兒那樣,隻是因為不願面對母妃的離去,所以她也在用着那些看似幼稚的手段一直折磨着李佑,讓李佑無法忘記母妃。而如今,李沫璃的心中對兒時僅存的那一絲絲父女之情也已經煙消雲散。這些年間,李佑對他們姐弟的虧欠,她定要在他們身上變本加厲的讨回來。
韓沐青捕捉到李沫璃目光裡情緒的湧動,沒有上前打擾她。
等李沫璃回過神,感覺到身邊的視線後,警覺地回過頭看向她,“你與本宮離這麼近做什麼?”
看到李沫璃眼底的惆怅重新被過往的狠戾代替後,韓沐青欣慰一笑,知道對方已經從心事中走出,迅速聽話地向後退開。
“殿下剛是被臣扶上岸,又自己站在臣身邊,難道殿下忘記了?”
“是嘛?本宮的确忘記了。”李沫璃并不認賬,而是向韓沐青抛出了疑惑,“本宮今日來這兒是為了放花舟,你來這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