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陷入了高燒，意識模糊不清，仿佛過了很久，可能又隻有幾刻而已。

小巷盡頭，傳來了含糊的腳步聲，節奏不緊不慢，就像在自家的花園中漫步一般。公爵的耳邊一陣陣嗡嗡聲，幾乎沒法睜開眼。

“一名奄奄一息的貴族。不錯，足夠美味，值得贊賞，非常容易陷入癫狂，又脆弱不堪。”

公爵聽到某種聲音，在自己頭頂說道。

“你希望我怎麼做？”那個聲音繼續蠱惑。

公爵并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

他隻是一個凡人，渴望生，懼怕死亡，但此刻不知為何，他心中的渴望非常淡薄，連他自己都啼笑皆非地覺得，就算是永遠沉睡下去，也沒什麼不同。

“為什麼……選擇我。”公爵斷斷續續地詢問道。

這裡有這麼多的病人，他現在也意識到，自己大約是染上了某種必死的病症，奄奄一息了。

“沒有理由。”那人咧開嘴笑了起來，仿佛很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般，“死之神公平地賦予每個人以解脫的權利，但我不同，我是創造權利之人。”

“給予不想解脫的人以解脫的權利，給予無法理解自身之人以永生。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的每個人，都擁有無數次死亡的權利？”

“他們在明天清晨，就不會再記得你了。”

一邊說話，那人的面容模糊起來，幾次扭曲，竟然成了與公爵幾乎相仿的容貌。

公爵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一陣劇痛，無數過去與未來的記憶湧入腦海，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全都是虛妄無物的，而從今往後，他要以另一種身份生活了。

他看到了密室中的客人們。

那位和自己面容相仿的人，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間。

原來自己從誕生以來，就是為了在那個陌生的遊戲中，成為劊子手而存在的。

公爵默默審視着一切，覺得有些可笑。

玩弄傀儡之人，擁有着生死之間的一切權利。“王”操縱着這個小鎮中的輪回，以觀賞人類的瘋狂作為娛樂，其自身卻也陷入了另一種瘋狂之中。

為什麼一個瘋子，也會渴望永生呢？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公爵，慢慢忍受着那種痛楚傳遍全身，血一點點冷卻，他像條活魚一般抽搐着，弓起身，心中卻是一片漠然。

他想起了自己受傷的老仆，明天，他大概就會恢複原狀。

世間一切都會重新、再度運轉起來，而隻有自己，即便到了明天，也還是昨天的自己。

這倒也算是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