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铮擡頭眯了眯眼,耳房的磚瓦上有些許泥土,不像是自然的沉積,反像是有人鞋底粘的泥被蹬了上去,所以院子裡的人極有可能是先爬到耳房,然後從耳房轉移到正屋的屋頂,再越過屋脊跳上圍牆,最後逃出生天。
“鶴大人,私下囚禁百姓可是犯法的。”顧铮瞥了一眼走過來的鶴卿,見他也注意到了磚瓦上的泥迹,“身為大理寺正,知法犯法———不好吧?”
“哦?”鶴卿随手将沾了血的柴撿起來,“請問顧大人,我囚禁的百姓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他将那沾了血的柴往他眼前一遞:“難道就憑着零星血迹,您就要羅織罪名?”
“下官人微言輕,自是反抗不得。”鶴卿說,“您怎麼不說這血迹是歹人留下,欲圖對我不軌?”
顧铮沒接,他本身就有些潔癖:“誰不知鶴大人有大福氣在身,至關重要的證據在大火之中都能毫發無損———”
“———不過。”他忽然話語一轉,“既然鶴大人認為是有歹人,嘶......那我之前在巷道後見到的那個小乞丐,可得好好審審。”
鶴卿養氣功夫極佳,即使被他這麼一詐,也沒露出任何破綻,他隻道:“靜候佳音。”
*
宴明速度極快地出了這片坊市,躲躲藏藏來到了靠近城門口的方向,在實時地圖裡找了一條暫時沒人但四通八達的偏僻巷子,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身上打成包袱的夜行衣已經被他在四周無人的情況下悄悄塞進了處理垃圾的灰房,算是解決了一個隐患。
進出城門都需查驗路引,宴明從懷裡掏出個出門時攜帶上的假路引,又以指代梳整理了一番之前刻意弄得亂糟糟的頭發,接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讓自己看起來和尋常百姓模樣差不多。
[還好我習慣有備無患。]宴明在心裡和20863感慨,[要是沒準備,逃出來就真得在街上當兩天乞丐了。]
【也不一定。】20863說,【按我之前對鶴卿和顧铮的了解,文的武的黑的白的,總有一款方法适合逮你出來。】
宴明:[......]
宴明:[盼我點好的,成嗎?]
20863:【Ctrl+z。】
确定自己身上沒什麼值得懷疑的點後,宴明才從偏僻的巷子裡出來,自然地彙入到等待出城的百姓中。
出城的隊伍越來越短,快輪到宴明時,他聽到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蹄聲有力,一聽便知是官府豢養的良駒———除非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否則就算是王孫貴族也不能在城門附近人多的地方縱馬。
一般有這樣的馬匹過來,便知有些麻煩事要發生,尋常百姓對于這種事通常避之不及,于是之前還算良好的秩序便略有紛亂,人人都伸着手試圖遞上自己的路引,查驗完後趕緊出城。
城門口的守城卒分左右兩側,宴明瞅準空檔,發揮出自己當年社畜下班後大爺大媽們搶打折菜時的能力,穩穩地将自己的路引怼到了守城卒的手中。
那守城卒眉一擰,剛要被這樣無理的硬塞激出兩句不客氣的話語,就感覺掌心多了個小小的、不太規則的東西。
常年在城門口卡些油水,閉着眼也知道是個銀角子,守城卒的手微微往回一勾,那銀角子便在路引的遮擋下,沿着手腕落入到了有些空蕩的袖袋裡。
銀子澆滅了那點不耐煩,他看了眼路引上刻錄的記載,确定和眼前的青年一般無二後,才手腕一轉将路引遞了回去:“過了過了!趕緊走!”
見那青年走了之後,他才接住下一個路引,高聲道:“急什麼急,一個個來!”
又放了兩個過去後,守城卒才暫停了查驗,因為那馬上傳令的兵卒已經到他身邊來了———
“府尹有令,從今日起詳查出城之人,凡手心手臂有傷者,嚴查!”
那守城卒一驚,莫名想起剛剛那個強塞給他路引的青年,他手心好像包着布條,但具體有沒有傷?他當時倒是沒太在意。
守城卒隔着袖袋悄悄捏了捏,動作那麼流暢,約莫是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