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川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南蕾正靠在沙灘椅上看海。
沙灘金黃,天藍海碧,有很多沖浪玩耍的遊客在浪花間歡呼奔湧,五彩斑斓的遮陽傘像蘑菇一樣,撒在松軟的沙灘上。
寬大的遮陽傘擋住熾熱的陽光,傘下海風清涼,帶着一絲鹹鹹的海腥氣。
南蕾聽着嗡嗡的震動聲,看着手機屏幕上那熟悉的名字,慢慢滑開接聽鍵。
“南南。”趙文川的聲音低淡而溫柔,就像平常一樣,帶着些關心道,“瀾城今日有雨,你沒事就别出門了。”
看着遠處波浪起伏的海面,南蕾扯了扯嘴角,問:“你打電話來,就是要說這個?”
從她的語氣裡能夠猜到她已經看到那些熱搜,趙文川沉默片刻,開口道:“那次意外,她懷孕了。”
“我必須有個孩子,你知道。”他的聲音淡而沉冷,帶着些居高臨下的況味,慢慢道,“隻要我有了孩子,家裡就不會再逼你天天吃藥受苦,你就可以自由了。你可以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我們可以輕松自由地在一起,再也不必顧慮那麼多。南南,我想你過得快樂一些。”
一顆淚滴從腮旁滑落,南蕾帶着些嘲諷道:“照你這麼說,你和别人生孩子,還是替我着想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文川歎息道,“那次是真的喝多了,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她有了孩子,我不可能不要,但我可以保證,絕不會讓那個孩子出現在你面前,給你添堵。”
低淡的聲音放緩了些,他溫聲道:“若不是你吵着鬧着連飯都不肯吃,我怕你熬壞身體,隻能暫時答應離婚。可我的妻子隻能是你,不可能有别人。你消消氣,我去接你,好不好?”
白色的海鷗在天海間飛翔,四周歡聲笑語,還有潮起潮落的海浪撲在沙灘上,不停地打濕又撫平。
南蕾抹掉眼淚,舒了口氣,冷淡道:“趙文川,别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不配。”
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電話那邊久久地沉默着,直到南蕾要挂電話的時候,卻又聽他冒出一句:“那他配嗎?”
趙文川的聲音冷冰冰的,再沒有絲毫溫度:“那個張煜,他配嗎?”
“什麼張煜?”南蕾聽得莫名。
趙文川冷嗤一聲,含着些愠怒道:“他一邊釣着你,一邊還同時交往好幾個富婆,給他買車買房,供他吃喝玩樂,這些你知道?”
“你在說些什麼?”南蕾眨着眼睛,簡直莫名其妙。
“南南,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該這麼作賤你自己。”趙文川隐忍着怒意,冷聲道,“竟然把我的領帶夾送給那種爛人,和那種垃圾鬼混在一起,我真的很生氣。”
聽到領帶夾,南蕾不禁皺起眉,難道他說的那個張煜……是徐笑笑的男朋友?
“趙文川,你查我?”南蕾又氣又急,“我不認識那個張煜,你搞錯……”
“夠了,别再提他。”趙文川打斷她的話,滿是鄙薄和厭惡道,“就當沒有他這個人,過去的事過去就算了,你我都不再計較。南南,你好好的,别再氣我了。”
南蕾眨了眨眼,感覺很不對勁:“你把那個張煜怎麼了?”
見她非要提這茬,趙文川鼻息沉重了幾分,冷冷道:“把他的事迹公布到他單位,大概已經沒臉做人了。”
南蕾手心隐隐有些冒汗,如果那個張煜當真如他所說,是個人渣,這樣教訓他倒是也不為過。就是可憐徐笑笑,被渣男騙了。
“南南,别再理會那些人。”趙文川語氣緩和下來,“如果那是你要給我的懲罰,那已經足夠了。”
他頓了頓,又道:“我最近不忙,帶你出海旅行,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坐那個遊輪出海,沿着海岸航行,我可以陪你……”
不等他說完,南蕾便挂了電話,将他的号碼拉黑删除,整個世界終于安靜了。
*
晏遊下了飛機,一出航站樓就看到老頭子的司機和保镖站在門口等着,像是怕他會跑一樣,一邊一個守着,直到将他送上車。
黑色低調又奢華的賓利緩緩向前行駛,聽着保镖在前面打電話低聲彙報,晏遊滿心不耐煩。
他從上了飛機就開始後悔,不該回來,要不是還想見季奶奶一面,他剛才到機場便直接買票回去了。
一路走了近一個小時,終于回到晏家的半山别墅。
一派儒雅的晏老爺子正在前廳喝茶,左手撚一串光亮柔潤的蜜蠟手串,右手端着價值一套房的釉裡紅主人杯,餘光瞥見晏遊回來了,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正準備開始訓話,可是晏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腳步不停地上樓去了。
保養得當的白胖面龐狠狠抽動了幾下,晏老爺子氣得将茶盞往桌上一掼,左手用力搓着手串,差點要把珠子撚碎。
沒過多會兒,樓上又一陣腳步聲,然後電梯從二樓下來,晏遊換了身闆正的衣裳,一邊系襯衣領扣一邊大步向外走。
“站住!”晏老爺子氣得嘴唇發抖,站起身呵斥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晏遊停在門口,系好衣扣轉過身,面色冷淡地叫了聲爸:“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走什麼走?誰叫你走了?”晏老爺子沒好氣道,“晚上要和季家吃飯,一家四口都要列席!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我老實在家待着!”
晏遊心生嘲諷,面色平淡道:“我去看看季奶奶,然後就走。晚上的宴席我就不參加了,你們一家三口去吧。”
說完他便轉身向外走去。
“孽障!給我攔住他!”晏老爺子氣得面皮發青,渾身發抖,劈手将那蜜蠟手串摔到地上,飛濺的珠子噼裡啪啦滾落一地。
守在外面的保镖和司機急忙去攔晏遊,壓着低聲道:“二少爺,你就留下吧。老爺子一早起來就在這裡等你,他想你了……”
晏遊連看都懶得看他們,冷聲道:“滾。”
保镖和司機猶豫了幾秒,還是退到一邊,不敢再阻攔。
因為他們知道,不聽老爺子的話,頂多挨頓罵;不聽二少爺的,動起手來隻有他們挨打的份,畢竟他們也不敢真的打那個二世祖。
晏遊随便開了一輛世爵離開半山别墅,一路飛馳着趕到老前街,買了一份剛出爐的豆面糕,又在附近花店買了一束郁金香,然後撥通季甯甯的号碼,說他半小時就到。
“不是晚上一起吃飯嗎?”季甯甯說話嬌聲嬌氣的,詫異道,“你這麼早就來接我?”
“不是去接你,我去看望奶奶。”晏遊說完便挂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晏遊趕到季家公館,由管家帶着去見老太太和大小姐。
季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隻能卧床靜養。這幾年都在國外療養,難得能回來一趟,晏遊已經兩年多沒見過她了。
到了老太太的卧室,看到臉龐瘦削、氣色蒼白的季奶奶,即便晏遊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卻還是沒想到,她已經病弱成這樣。
“奶奶,是我,我是晏遊。”
他輕輕握住季奶奶的手,微微向前打量着她,鼻子不禁開始發酸。
季奶奶慢慢睜開眼睛,層疊的眼皮堆疊在一起,泛黃的眼珠有些失神地打量着他,半晌才微微聚焦。
“小遊……你長這麼大了?”季奶奶露出一絲淺笑,緩緩擡起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帶着些欣慰道,“好孩子,我們小遊……長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