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跟你想的那種是兩回事嘛!更别說你還忌憚他别的,跟我總沒關系吧?”我不等他反駁,緊了緊臂彎,将他拘得更緊些,“我這幾天越想越委屈!普天之下,還有比你更高貴、更值錢的情人麼?我既然已經有了你,再去動别的歪心思,難道還能比好好哄着你得到更多好處麼?你怎麼不仔細想想呐!”
他垂下頭,抓着我的手臂,小聲說:“可我給你的也不多啊。我想着,是不是我給你的太少了、遠遠不夠……”
“你……”
“我知道你想要征南将軍的位子,你想要荊州的權限,是不是?”
“……我是想要,可我心裡很清楚時機還不成熟,我硬要去争也沒有意義。”我歎道,“司馬懿就司馬懿吧。他至少是個真有本事的。”
他沉默片刻,問道:“你覺得司馬懿不合适嗎?為何?”
我也沉默了一陣,反問:“你很清楚司馬懿跟你父皇是什麼關系。”
他小幅點頭。我抓緊時機問出憋了許久的疑問:“那你為何還敢重用他?他……既然與你父皇關系那麼親密,你真的相信他能真心實意效忠你?”
即便從背後抱着隻能看到他的側臉,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沉郁。難堪的沉默持續了許久,他才輕聲回答:“可是,我也不能除你之外誰都不信啊。你畢竟不在我身邊。即便你随時與我在一起,也是遠遠不夠的。”
我頓時啞口無言。他歎息似地緩緩訴說。
“我也知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忠心也好、愛慕也好,都是懷有目的,意有所圖。為權、為财、為名、為利……每個人總有想從我手上得到的東西,他們才會想盡辦法接近我,這便是所謂的忠君之心。可是,我也同樣需要他們啊。我需要他們為我征戰疆場、守衛國土,需要他們為我處理政務、管理百姓。這些事情不需要他們出于忠心或者愛慕,隻要他們能替我處理好,我這個帝王才能安然坐在禦榻之上。你、我,總不能親自去處理所有的政務,管理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百姓,不是麼?”
我心服口服:“是我小看了你。為政之道,你比我成熟得多、清醒得多。”
他掙開我的臂彎,轉身面對我,雙手環住我的脖子。我再度将他摟在懷裡。
“以前我就告訴過你,我知道司馬懿和我父皇從年輕時便……但那又怎麼樣?父皇已經不在了,他想要維持司馬家的地位,想要保證他的兄弟、侄子的前途,除了效忠于我,難道還有什麼别的路嗎?他總不至于想要學我父親,取代大魏吧?”
他輕笑着說出的話,顯然是在開玩笑,卻讓我吓出一身冷汗。冥冥之中,仿佛有種“命中注定”的震撼之感。他肯定想不到,自己開着玩笑說的這種情況,正是曆史上将會真實發生的事吧?當司馬家族意識到,即便不靠皇帝,他們也能維持家族的榮耀和權勢。當司馬家族發現,依靠皇帝的施舍不如憑借自己的雙手去攫取……
“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呵……”
他笑着,語氣卻陡然一變:“可是皇室不一樣——特别是皇叔。”
我頭皮一麻。怎麼話題又轉回曹植身上了?
“當年祖父曾經在父皇和皇叔之間猶豫不決的做法,讓父皇終此一生,都對皇叔諱莫如深。任城王之亂,更是讓父皇對皇室宗親徹底斷絕了信任。曹家的皇位,終究是從大漢天子手中奪過來的,父皇,并非心安理得。何況既然自己能搶,别人自然也能搶。從前我不明白父皇為何如此忌憚同胞兄弟,但現在我懂了。”
“你……雖然道理沒錯,但……也不是非要如此啊。隻要不給别人可乘之機,就沒人能威脅你的江山皇位!”
他笑道:“所以父皇的意思,就是不要給别人機會!哪怕他心裡并不希望将皇位傳給我。”
“……你别想太多,雍丘王不是那樣的人。”
“唔……冷靜下來想想,其實也覺得是我憂慮過度。若說皇叔圖謀不軌,可能性還不如太後呢。”
“太後?郭太後?”
他倚在我胸前點了點頭:“如果不是你的當機立斷,如果不是因為曹晟實在年紀太小,父皇一定會把皇位傳給他的。太後……到現在還不死心。我現在還沒有皇子,倘若我突然暴斃,皇位隻能傳給兄弟。而曹晟盡管年紀最小,卻是太後的親生子,必然會獲得最多的支持,是最有可能即位的人選。”
我又心疼又無奈,隻好将他抱得更緊。曹丕的皇後、當今太後郭女王,那個内心強悍、頭腦聰慧的女子,的确可能會有這樣的期待,曹叡并非冤枉她。名義上是曹叡的嫡母,實際上巴不得他早點去死。帝王之家的殘酷現實,身在其中的曹叡比我這個局外人要明白得多。
所以他需要司馬懿、需要陳群、需要孫資劉放……當然他也需要我,需要曹植。所謂帝王,就是用盡各種權謀手腕,讓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各種利益團體相互牽制,共同為自己所用,維持權力中心的平衡。稍有不慎玩不轉權力的平衡,導緻結局悲慘的例子,曆史上比比皆是。
他的難處,我的确無法感同身受。
“算了,不說那些了。我們都要分開了,時光寶貴……”
“我也覺得時光寶貴,又平白無故浪費了許多……”
我開始解他的衣服。他輕輕按住我的手,莞爾一笑。
“别急。一道沐浴吧,我一早已想好了。”
我摟着他笑:“看來陛下早已設想周全,等不及了!”
他笑着送了我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