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空蒙蒙亮時,我已經完成了對整起事件的複盤。
最早遭遇野狼偷襲的是臨近中軍帳的營地。而在整個偷襲的過程中,中軍帳周圍的營地都是野狼攻擊最猛烈的區域。我帶着杜敏離開之後,無人值守的中軍帳竟然被野狼撕咬倒塌,這讓我很是後怕。還好将杜敏帶在了身邊。若留在他在帳中,難保不會代替我成為狼群的美餐。
是的,我認為野狼的主要攻擊目标是睡在中軍帳的我。而那些蠻夷部族的目的則是銷毀物資。對于人數不足的夜間偷襲來說,這的确是最合理、最容易達成的目标。
神奇的是,那些野狼随着蠻夷部族的撤退而離開。受傷的蠻夷首領一聲令下,山谷中響起了一種非常獨特的呼嘯聲,那些狼便與他們一起消失在山林中。
我下令任何人不許追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以這些中原禁軍的能力,根本無力在山林中追擊能夠驅使野狼的彪悍土著。盲目追擊反倒可能讓他們白白送死。除非是荜紅棘和他的部族戰士們,才有一戰之力。
收拾殘局之後統計戰果,我們一共殺死了十九頭狼,但擊殺對方隻有四人,沒有抓到活口,傷者都被撤走了。
我們自己這邊,死亡三十二人,受傷一百六十六人,其中還有十多個重傷的。
這個戰損比實在很難看。我臉色不好,禁軍的大小将官也都無話可說。我借題發揮,把将官們狠狠訓了一頓,也沒人敢露出半點臉色給我看。
這些所謂的中央精英平時總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多威風,真刀真槍上了陣,才知道自己的斤兩。從這個側面來看,今晚的夜襲不全都是壞事。
重點是我們守住了辎重,這是最要緊的。
因為夜襲,我下令全軍休息一個時辰,吃過飯之後再開拔。中軍帳既然倒塌,我也不再搭建,讓親兵們幫我把東西收拾出來直接打包裝車。
杜敏自告奮勇幫忙。剛好他也熟悉我的日常生活,知道哪些東西重要、哪些無關緊要,我便讓他指揮現場,自己到黃權的軍營蹭飯吃。
我對黃權的安排是水軍将領,不過洛陽的禁軍并無水軍的編制。魏國目前的水軍力量差不多平均分配在荊州和淮南,不過那是從數量上。我和馬鈞研發的新式戰船讓荊州水軍實力大增。從戰力對比來看,顯然是上遊的荊州強過下遊淮南。
不過在明面上不好這樣說。總要顧及曹休的顔面。
暫時無兵可帶的黃權因而在軍中存在感不強。那些禁軍将領不買他的賬,他也沒有主動去融入他們的意思。武将嘛,哪個沒有點脾氣的。再說大家都心裡有數,中央禁軍隻是臨時增援。這一仗打完,不論結果如何,他們都不會長期留在當地。
我到他的營帳時,黃權帶着親兵正在準備吃飯。他的兵也談不上是親兵,而是我從自己麾下調撥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隊給他,叮囑他們今後就跟着黃權。
從職務上來看,黃權是我的副将。他的複出是我一手促成這件事,許多人也知道,因而他相當于加入了我的固定班底,調動對于親兵們來說也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大家都熟,熱熱鬧鬧坐在一起。黃權親自動手盛了第一碗菜粥,雙手奉給我。
“若早知道将軍要來,便叫大家把飯做得更豐盛些。如此招待将軍,實在過意不去。”
我笑着接過飯碗:“怎麼,你們都吃這個,我不能吃?平時我騎馬,你們步行。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我隻動嘴皮不動手,可比你們輕松多了。你們吃這個都行的話,我沒道理不行。”
親兵們都露出動容的神色,黃權也面帶憧憬看着我。我的帶兵風格主打一個愛兵如子、恩威并施。該立威講排場的時候我不會含糊,條件有限時與士兵同甘共苦,我自問不輸給任何将領。
菜粥質地有點稀薄,糙米的口感很差,野菜的味道青澀苦口,總體來說令人毫無食欲。我一口氣喝了大半碗,笑着對黃權說:“黃将軍也是個能吃苦頭的。我再不敢自稱與士兵同吃同睡了。”
黃權淺淺一笑:“黃某雖然年紀虛長,寸功未立。承蒙陛下不棄,封以高位,心中慚愧,怎能不以身作則?将軍笑話黃某了。”
我也笑:“如此,我可以放心将永安水軍交到将軍手上了。”
黃權頗為吃驚:“将軍……”
我不以為然道:“此番解圍之後,永安将真正交由我鎮守。我總要有一個水軍将領吧?除了黃将軍,還有誰能夠勝任?”
黃權立刻躬身行禮:“黃某難當如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