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瞪大了眼睛,迅速而輕聲地對司馬昭說:“他來了!别緊張、别亂說話!”
司馬昭還沒來得及反應,趙統已經到了近前,沉靜的目光鎖定了我,朗聲道:“叨擾。某見二位公子豐神俊朗、器宇不凡,卻不曾在成都城見過二位。可否請教二位公子的名諱?”
我跟司馬昭早已起身相迎。我盡量讓自己的笑容保持坦然中帶有一絲惶恐,拱手行禮:“這位公子過譽。在下冀州夏成,這是我兄弟阿昭。我二人跟随主家入蜀置辦貨物,在這街上小酌一杯、偷個懶,被公子撞見,實在慚愧。”
趙統呵呵輕笑:“兩位竟是冀州人士,不知是跟随什麼主家來此?”
我絲毫不敢大意,語氣愈發小心:“我們二人從江北去到巴郡投靠遠親,已有五六年之久,奈何鄉音難改,開口便是江北口音,不敢欺瞞公子,因而據實相告。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某姓趙名統,官居虎贲都尉。”趙統如緊接着提出要求,“不知可否與兩位共飲?”
這誰敢說個“不”字?我趕緊讓他坐了中間的主位,我和司馬昭依舊在兩邊坐下。
司馬昭确實一聲不吭,不敢多說一句話,隻偷偷摸摸地看我。
我也摸不透趙統突然過來跟我們搭話是什麼目的,但直覺告訴我不會是什麼好事。他作為掌管通行審查、城内安全的武官,不大可能單純看到我跟司馬昭長得帥就跑來結交。
店小二應我們的要求添了些茶水點心。趙統帶來的随從依舊坐在他們原來那張桌子,隻是眼神盯着我們這邊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懈怠。
趙統客客氣氣地詢問,在我看來卻愈發顯得可疑。他問我們從哪來、來做什麼生意、生意進展如何,又問我們是哪天進城、住在什麼地方、準備哪天離開。問得這麼仔細,不是起了疑心來盤問又是什麼?
令人在意的是他為什麼會對我們起疑,我和司馬昭哪裡露了破綻麼?
我按照反複推敲過的人設以及我們的實際情況,一五一十地回答,不敢胡亂發揮。趙統聽說了我們進城的日期,沉吟片刻,輕輕擊掌:“原來是那一日麼。那日我恰巧帶人追捕反賊,深夜時分在城外一處客棧覓得反賊蹤迹,喧鬧了一番,不知兩位可有印象?”
我見他說起,便附和道:“确實如此。那日夜間在客棧,确實聽到都尉大人的名号。卻因夜黑,不曾真切見到大人樣貌,因而未曾認出。”
趙統總算是笑了笑:“原來如此。深夜驚擾平民,某深感慚愧。還望兩位安心。這成都城,日常還是頗為安定的。”
我們趕忙跟着誇贊了一番,趙統客氣幾句,便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走了,讓我們自便。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沒想到趙統卻殺了個回馬槍,突兀地問我:“兩位可曾習武?”
我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否認硬是吞了回去。我在頃刻之間意識到,趙統會這樣問,自然是因為他看出了我跟司馬昭的體格都像是習武之人。要說我倆不識武藝,反而可能會令他起疑。
于是我坦蕩地回答:“實不相瞞,我兄弟倆都會一些武藝。亂世之中安身立命,總要有點傍身的技能。”
趙統點了點頭:“言之有理。後會有期。”
等到親眼看到趙統跟兩個随從離開酒樓的背影,我跟司馬昭簡直要癱在座位上了。司馬昭抓起茶碗咚咚灌水,我長長地呼出兩大口濁氣才覺得自己喘過氣來了。
“叔權哥,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啊?他是在懷疑我們什麼嗎?”司馬昭放下水碗,左顧右盼,小聲問我。
這誰能知道?不過我的感覺确實不太好,便也沒瞞着他:“你看他臨走前還故意詐我們,我猜測,可能是我倆這個樣子,看起來太像武人了,引起了他的警覺,故意前來攀談。”
司馬昭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那怎麼辦?你覺得他相信我們麼?”
“不好說,但也沒有引起他的進一步懷疑。”我反複回想剛才和趙統之間的應答往來,越想越覺得我們這次應該是勉強過關了,但肯定在趙統心裡挂上了号,今後行事可能不太方便了。
司馬昭想走,我拉着他又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結賬離開酒樓。我擔心趙統自己可能是走了,不知會不會留下随從暗中監視我們。在酒樓裡多待一會,顯得我們從容自信。
回客棧的一路上,我有意拉着司馬昭東遊西逛,遇上什麼店鋪都進去轉一轉,跟店老闆攀談幾句,做出真的像是來做生意的樣子。直到走了整整一條街,我确實沒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這場戲才算演完。
晚飯之後照例在我和司馬昭的房間開碰頭會,我把這件事跟其他人說了,又道:“趙統問了我們的住處,不排除随時派人來查。他負責城内安防,自然有這個權限和義務。我等不可大意。今後出門,務必小心謹慎。”
我看向杜敏:“還是要當真做些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