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他又喃喃道,“我又是怎麼在這裡?”
甯芊見他醒了,眼底閃過驚喜,強打起精神,露出标準的笑容,“你這是在醫院,你在路上昏倒了,我特意送你過來的。”
“醫院?這裡竟然是醫院。”
許禹禾眉頭緊蹙,神情緊張。
“是啊,怎麼了?”甯芊問道。
醫院又不是洪水猛獸,他這樣的表情,好像大家要把他吃了一樣。
病房内開着暖色的燈,将屋内的設施照的一清二楚。
許禹禾眼神飄忽,喉結不斷滾動,不安地吞咽着口水。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這裡!”
許禹禾掀起被子,急忙要下床。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好,纏着一整圈的繃帶。
“你先别亂動,你的手臂有傷,醫生說你還需要卧床休息。”
甯芊連忙勸阻。
許禹禾仿佛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動作利索,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跑到門口。
“快攔住他。”甯芊喊道。
門口的護士小姐吓了一跳,連忙攔住他,“先生你的傷需要靜養,不宜到處亂跑。”
許禹禾見引起察覺,腳步一頓,東張西望找借口道:“我想上個廁所。”
護士小姐見沒什麼事,松了口氣,笑道:“屋内就有獨立衛生間,是單人的。”
見自己被拆穿,許禹禾頓時面容通紅,猶豫過後坦誠地說:“我能悄悄離開這裡嗎?”
“為什麼?”護士小姐問道。
她甚至懷疑是小情侶鬧别扭了。
“我……”許禹禾低下頭來,望着腳下那雙起皮的運動鞋,啞着嗓子道:“對不起,我可能付不起這裡的醫藥費,我現在身上隻有幾百塊。”
護士小姐的神情明顯震驚起來,嗫嚅着雙唇,望向正走過來的甯芊。
甯芊的心頭同樣是一驚,她确實沒有想到這點。
這時候的許禹禾隻是個為生活奔波的小子,還不是坐擁億萬豪宅的藝人。
五千塊一晚的高級病房對他來說,是天文數字。
這簡單的四位數字,就能擊垮一個少年的自尊心。
甯芊假裝用熟稔地喊他,“小許,不用擔心,這個費用表姐我已經付過了。”
許禹禾愣住片刻,詫異地回過頭,“你認識我?”
甯芊鄭重地點頭,“認識,我是你的遠方表姐。”
許禹禾的眼神複雜,定定地望着甯芊。
護士小姐的神情從驚訝變成了驚愕,最後懵圈地走開,讓他倆獨自留在房内講話。
“别騙我了,我哪裡有什麼親戚?”
許禹禾見護士小姐離開,便自嘲地笑出聲,頹廢地坐在沙發上。
甯芊瞥了他一眼,腹诽這小孩還真是不好騙。
“我也是沒有想到,還能有個遠方表弟。”
許禹禾見她的語氣不似作假,心中竟燃起一份激動。
“你說的是真的嗎?”
甯芊見他已經相信了一半,便有模有樣地編:“是呀,姨媽之前留了張紙條在家裡,說把你送到了平順福利院。”
聽到是自己待過的福利院,許禹禾的眼神閃爍起來,神情已經開始動搖,“紙條裡是怎麼寫的?”
甯芊也不敢說的太離譜,琢磨了一會說:“她說當年未婚生子,一個人無力撫養你,又怕别人知道這事,隻能将你送到了福利院。”
“那她現在人在哪?”許禹禾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甯芊搖搖頭,說着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十多年前她留了字條外出務工,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真的沒有騙我?”許禹禾冷不丁地瞥了她一眼。
甯芊被這一眼看得心慌,但她極力表現出誠懇,幹笑道:“自然是真的,你身上有什麼值得我惦記的嗎?”
想到這,她突然想起一個關鍵的點,補上一句:“對了,你腰間有一小圈紅色的胎記,這是你出生時就有的。”
如果說剛才許禹禾隻是相信五分,現在幾乎相信了八分。
他從未在外人面前露過膀子,這麼隐私的胎記,隻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這,他的神情松懈下來,聲音平和地說,“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甯芊想了想,到底用什麼借口才能讓他徹底相信自己。
“本來我也以為找你是一件大海撈針的事,沒想到你跟你母親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像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在你吃飯的那家小炒餐館,無意撞見一次,就記得你了。”
她記得許禹禾生活很拮據,打兼職時,隻能去最偏遠的那家小餐館,吃6元一份的蛋炒飯。
許禹禾不知道是陷入了什麼回憶裡,垂頭抿緊雙唇。
甯芊也不敢打擾他,他這時候需要的是靜養。
半響後,許禹禾終于開口了,他哽咽道:“你有她的照片嗎?”
甯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中隐約泛起酸澀。
前世同樣是孤兒的她,确實想知道父母的長相。但這一世,她不再是無依無靠的孤兒,而是有一個完整的家,即使這個家不是特别溫暖,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她那顆孤獨的心。
“沒有嗎?”許禹禾再次問道。
甯芊搖搖頭,“太久了,那棟老房子沒人住,已經塌了。”
聞言,許禹禾的臉上難掩失落,但他也沒有再追問甯芊,或許是怕事實比想象中更難以接受。
甯芊頓時松了口氣,他要是再追問下去,自己再能編也要露出破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