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V:洛肯
“現任麻瓜首相因約克郡的神秘爆炸事件引咎辭職,自約翰·沃特森之後,過去五年裡,英國麻瓜政府已經更替了五任首相。盡管麻瓜政府一再強調此事件僅為常規的汽車爆炸,起因是當地出現的極端天氣,但民衆似乎并不買賬。随後,麻瓜中擁有較高支持的巫麻特殊事件處理小組發言人羅絲·韋斯萊公布現場調查結果,才平息了言論。”
洛肯将《預言家日報》折疊起來,放在車廂的桌子上,羅絲·韋斯萊的照片占據了整整一頁,笑容中透着堅定與自信。時鐘又向後行進了幾秒,車廂裡隻有他和一個年輕的男巫。洛肯一眼看出他穿着最新款的“安可牌時裝”,這是在五年前巫師世界徹底開放後崛起的巫師服裝品牌,創始人是早已停運的騎士公共汽車司機的女兒安可·普蘭。傳言她在麻瓜世界接受了全面的服裝設計教育,将麻瓜的先進生産經驗引入巫師世界,同時發布帶有魔法元素的布料。大量資金的投入讓她迅速占據了原本摩金夫人長袍店的市場份額,并以每月推出的新款長袍成為了麻瓜和巫師兩個世界時尚周刊的寵兒,成為了衆人追逐的潮流風向标。
車廂裡,年輕的男巫正在呼呼大睡,似乎剛經曆了一場宿醉,手邊褶皺的海報顯示着一場巫麻派對,色彩斑斓,充滿了歡聲笑語。自巫師世界公開以來,兩個世界經過整整三年的融合,人們已不再大驚小怪,兩個世界好奇的年輕人通過派對等活動建立了越來越多的聯系,仿佛無形中架起了一座橋梁。
洛肯回過頭,明亮的車窗映襯出他消瘦的臉龐,臉上的陰影與車廂内的光線交錯,顯得有些疲憊。他不是個英俊的人,相較于阿不思這樣的體育明星,他顯得有些瘦削。常年在戶外與野獸打交道的習慣讓他的臉上多了一層黝黑的保護色和太陽留下的斑點。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他匆匆用手抓了抓棕黃色的頭發,試圖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然而那抹倦意卻難以掩飾。
隔壁的列車在一群孩子們的期待聲中發出轟鳴,他們從車窗裡向父母揮舞着雙手,滿懷期待地前往霍格沃茨。孩子們的笑聲如同清脆的鈴铛,家長們目送着列車,既擔心這群小麻煩精會闖出更多的禍,又害怕他們在學校不開心。洛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前往霍格沃茨的時刻,表現出對霍格沃茨的期待是一件讓他感到羞愧的事,因此他通過照顧萊桑德來隐藏自己的情緒,掩飾内心的波動。
初秋午時的光線将逐漸冷清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覆蓋,如一幅閑筆畫,沒有精美的設計,卻讓舊時光突然湧現。陽光灑在他的眼睛裡,如弗麗嘉光澤的棕色長發,陽光的味道在休息室的潮濕中顯得獨特而溫暖。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陽光,仿佛穿過了她溫柔的發絲,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溫度。這一刻,那種屬于人類的感情又一次湧上他的心頭,甜蜜又酸澀,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凝固。陽光在列車駛入隧道時消失,即便陽光是殺死他的利器,他也願意成為黑暗中趨光的吉丁蟲。溫度依然存留在他手臂上的皮膚上,他靜靜回味着,直到一切都陷入黑暗與寒冷。
他雖然與萊桑德有着相似的容貌,但自出生起他便是個多餘的錯誤。他是個聰慧的天才,但對人類的一切事物卻總是缺乏同理心。他之所以沒有成為孤僻的隐居者,多虧了對他有耐心的萊桑德和阿不思,以及帶他打開神奇動物世界的紐特爺爺。然而那根植于他心底的黑暗種子,卻并沒有因此湮滅,關于弗麗嘉的一切給予了他養分。光明漫長的教導讓他習得了人類的教條,但深淵的耳語卻隻消一瞬,便焚盡所有的努力。
“您好,先生,能麻煩您出示一下車票嗎?”熟悉的列車員打開了車門,他微笑着接過洛肯的票,在看到目的地時露出了懷疑的神情,“威斯特法倫的仙藤可是個鬧騰的地方,我想您是知道的吧。”
仙藤是慕夏的必經中轉站,當魔法的秘密在全世界公布時,許多地區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巫師與麻瓜的沖突。其中一件離英國最近的便是德國威斯特法倫州的仙藤,巫師在這個數萬人的小鎮上獲得了微弱的勝利,但勝利帶來的卻是麻瓜們對食物和必需品長達兩年的封鎖。魔法并沒有變出食物的能力,長期的饑荒讓巫師内部産生了分裂,反抗麻瓜者被推翻,各個勢力輪番登場。經過多年的野蠻生長,這裡成為了巫師與麻瓜的三不管地區,許多通緝令裡的亡命徒聚集于此,仿佛成為了一個無政府狀态的樂園。
“我有巫麻反恐應急小組(Arcane Response Unit, ARU)開的證明,”洛肯拿出萊桑德幫他弄到的通行證,“去辦點貨。”
車廂裡熟睡的男巫早早被列車員的聲音吵醒,他迷糊着摘下遮擋着臉的帽子。
“哦,巫麻反恐應急小組,”列車員拉下眼鏡,表情冷了下來,似乎對這一身份充滿了戒備,“你不會是修正員吧?”
修正員是巫麻反恐應急小組的成員名稱,他們以修正不符合《巫師與麻瓜聯合盟約》的巫師和麻瓜為己任。這其中不僅有來自巫師的修正員,也有來自麻瓜的修正員,作為這兩個群體裡的精英,他們負責維護巫師與麻瓜政府好不容易簽訂的和平協議,以避免仙藤的悲劇再次發生,肩負着重大的責任與使命。
年輕的男巫擡起頭,來了興緻,“你是修正員?”
“我是個與麻瓜做生意的巫師商人,”洛肯撒謊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弄到通行證也不容易。”
“怕是修正員另一種賺外快的手段了,”列車員調侃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這花了不少錢吧。”
“修正員維持了巫師和麻瓜的平衡,”洛肯身邊的男巫反駁道,語氣堅定,“如果不是修正員,咱們現在早就被麻瓜關進集中營了。”
“仙藤可沒輸,”列車員昂起頭驕傲地說,眼中閃爍着自豪的光芒,“他們是有種的巫師,遠比艾米琳·賈維德和羅伯特·斯賓塞之流強多了。不會麻瓜一哭訴,就抓大批的巫師去讨好他們。”
“您剛剛才說仙藤很鬧騰,”男巫反駁道,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屑,“那裡可不是宜居的地方。而且五年前一枚金加隆買不起一顆雞蛋的事故也多虧艾米琳·賈維德和麻瓜的協作才得以遏制。”
“那為什麼我們吃的雞蛋要用麻瓜的貨币來定義呢?”列車員的胡須抖動着說道,聲音中透着憤怒與不滿,“在這之前幾百年,金加隆的價值都沒有被撼動過,反而巫師世界一曝光,這些古靈閣的妖精們就聯合麻瓜要吞食掉巫師們的财産!”
“我們沒有辦法變出食物,甘普基本變形法是三年級就教授過的内容,全英國的巫師加起來都填不滿麻瓜的一個足球場。他們完全可以一點點把我們殺死。”
“他們甚至不能讓東西漂浮起來,梅林的胡子。”列車員的嗓門提高了些,情緒愈加激動,“我們最強大的巫師可以戰勝他們一個軍隊。”
“我想您在學校沒有上過《麻瓜研究》吧,”男巫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蔑視,“您可能對麻瓜的規模沒有一湯匙了解。”
“就是你們這些家夥,天天鼓吹麻瓜多麼厲害才造成現在巫師在倫敦城裡用個熒光閃爍都會被警告。我是個成年巫師,居然還會被棕絲标記,梅林的臭襪子,”他越說越氣憤,狠狠在那男巫的票上打下一個孔,仿佛紮穿的是男巫的手,“你們這幫巫師叛徒。”
說着氣鼓鼓地前往下一節車廂,留下了一片尴尬的沉默。男巫看起來并沒有被争論影響,他轉過頭熱情地将一張卡片遞給洛肯,上面寫着:
菲恩·麥克斯
韋斯萊魔法戲仿倫敦市卡姆登鎮分店
“你是韋斯萊魔法戲仿的員工?”洛肯将名片收進上衣口袋,“聽說那是個薪水不錯的工作。”
“是啊,我是我們屆面試第一名,”他驕傲地挺起胸膛,臉上滿是自信,“幾十個面試者呢。”
巫師和麻瓜的界限被取消後,最大的受益者除了安可·普蘭,或許還有喬治·韋斯萊。他巧妙地利用了麻瓜對魔法好奇又畏懼的心理,用“玩笑”的包裝将魔法小物品銷售給全世界的麻瓜,這甚至讓他擠進了麻瓜的富豪榜,成為了一個商業傳奇。
“多虧了艾米琳·賈維德的最新政策,明确了巫師可以跟麻瓜進行物品交易,”他驕傲地從口袋裡掏出各種魔法道具,洛肯猜測他要開始新一輪的道具兜售,“喬治·韋斯萊為我們創造了大批的就業崗位,要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把這些道具賣給麻瓜,你看我們最新研制的……”
洛肯在他一輪又一輪的介紹産品中走了神,心中盤旋着自己的思緒,直到午飯時分,菲恩·麥克斯才将話題拉回。“我們甚至計劃在倫敦建立第一個魔法遊樂園,不過還需要巫麻反恐應急小組的一些證件。對了,你能弄到魔法箭的通行證,你一定有熟人吧。”
面前的人對巫麻反恐應急小組非常崇拜,它的簡稱ARU與Arrow(箭)發音近似,推崇這個組織的人親切地把它稱為魔法箭。很顯然,阿不思和羅絲都算洛肯的熟人。但是自四年級弗麗嘉離開後,他便越來越少地與阿不思聯系。他信守承諾在每次月圓時照顧斯科皮,但卻刻意避開了阿不思,即便他知道阿不思在ARU幫他弄一張通行證可能再簡單不過。他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苦澀。
“那你一定認識羅絲·韋斯萊!”
他又一次點了點頭,“在霍格沃茨認識的,不是很熟。”
“她可真是個厲害的女巫,兩年前在伯納姆馬基特,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及時救下那一家五口麻瓜,我們可能早就跟麻瓜開戰了。要知道我很多麻瓜朋友對她也是贊賞有加。”
羅絲·韋斯萊作為巫師和麻瓜友誼象征的代表人物,她母親的英雄事迹以及她本人的能力和親和力得到了巫師和麻瓜的統一認可。她現在幾乎成了《預言家日報》的座上賓,幾乎每期報道都有她的新事迹,成為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但聽說……”他壓低聲音,似乎有些猶豫,“有些保守派巫師們計劃去搬出哈利·波特,讓這位救世主去向麻瓜要更多權利,不惜……不惜開戰。”
哈利·波特的名字讓洛肯微微一顫,自莉莉出事之後,他懼怕一切與哈利·波特相關的事物。就像即将到達正午的陽光,讓他感到無比刺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不安。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菲恩·麥克斯說道,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我爸媽說他是救世主,可是哪有救世主在巫師們最需要他的時候隐退的。斯賓塞雖然沒能處理好巫師公開的事,但好歹他在阿拉法特廣場後的兩年裡努力維持了和麻瓜政府的平衡,救世主又做了什麼呢?”
洛肯找了個借口離開了車廂,在兩節車廂的截斷處再次隐沒進黑暗裡。他呼吸着截斷處漏進的帶着機油的風,七年前那個月圓之夜的場景曆曆在目。他當然知道救世主為什麼會抛下一切。哈利·波特珍視的一切親人都因“救世主”的名頭而隕落,他一次次在這些打擊中挺身而出。但如今他最後的一方淨土,最珍視的小女兒卻陷入了沉睡。哪怕是救世主也不得不歸于沉默。
列車經過隧道,窗戶上又一次映襯出他的臉,眼睛下方的黑眼圈讓他顯得更加陰郁,仿佛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着他。那突然湧上來的愧疚很快被他抛諸腦後,這是必要的犧牲,他心想。這是唯一讓弗麗嘉活下去的辦法,而他願意為了她付出靈魂。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瓶活力滋補劑喝下,讓自己恢複了些神志。一股熟悉的黑色陰影讓他提高了警惕,他再次拿出“瓦利亞·彼得洛夫”的信,細細瞧了一眼。這是他七年來第一次獲得弗麗嘉的棕絲。他将她推給了夜骐後,她便如他期待的從這個世界被抹除。那時候的他知道這是她獲得安全的唯一辦法,而如今随着那個追随在她身後的影子的逃離,他必須再次找到她,見證她改寫自己的命運。
列車抵達仙藤時,已是午夜時分。由于長期的魔法沖突和麻瓜的炮火襲擊,街道兩側隻剩下殘垣斷壁,仿佛時間在這裡凝固。月光灑在破敗的建築上,照映出一絲慘淡的光輝,路燈微弱的光線依然能讓洛肯隐約看到這個小鎮曾經的繁榮與溫馨。街道上靜得出奇,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夜裡回響。他努力将帽檐壓低,一股熟悉的怪物的氣息逐漸逼近,仿佛與許年前火車上所聞的無異。他不得不加快腳步,直到眼前出現了明亮的酒吧燈光,音樂和喧嚣與這個黑暗的小鎮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是另一種世界的入口。
再次見到瓦利亞·彼得洛夫,他的模樣讓洛肯感到一陣震驚。彼得洛夫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曾經那強壯的體格因長期的牢獄之災變得比洛肯還要瘦削,臉上凹陷的輪廓讓人心生不安。然而,他露出的笑容與洛肯在德姆斯特朗見過的并無二緻,依舊帶着嘲諷的自信,然而此時卻顯得更加陰險可怖。洛肯有些驚訝,雖然不太記得彼得洛夫的長相,但始終記得他曾盛氣淩人的模樣。如果沒有提前的告知,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洛肯·斯卡曼德?”彼得洛夫殷切地将身旁的椅子拉開,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興奮,随即對着桌上的水煙猛吸一口,紫色的煙霧緩緩升起,彌漫在空氣中。
“找弗麗嘉·格林德沃的情報?”洛肯低聲回應,心中暗自警惕。
“嗯,”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袋金币,四下張望後,從桌子下方将金币遞給彼得洛夫,“100金加隆,你可以數數。”
“現在這日子可不好過,”彼得洛夫吐出一團紫色的煙霧,洛肯認出這是紫瘾藤燃燒後的煙霧,這種昂貴的藥草因其強烈的成瘾性而在黑市上廣泛販賣。“五年前100金加隆可是一筆巨款。”
“我以前見過你,”洛肯輕聲說,試圖打破沉默,“在德姆斯特朗的三強争霸賽上。”
彼得洛夫的表情瞬間冷卻,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仿佛那段往事喚醒了他心底的傷痛。可他很快就恢複了谄媚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卻讓人倍感不适,“霍格沃茨的吧,我跟你找的人都曾是三強争霸賽的勇士。”
“我記得你跟托卡列夫逃亡了。”洛肯繼續追問。
金币在彼得洛夫的手中叮當作響,他沒有立即回答,數清手中的金子後,又吸了一口水煙,眼睛因紫瘾藤的幻覺微微翻白,“他們是一群無用的鼻涕蟲,”他冷笑着說道,“萊斯特·施瓦茨巴赫被抓後供出了我們所有人的位置,我做了什麼,我不過是個被托卡列夫他們利用的未成年學生而已。我隻能告訴你,紐蒙迦德的日子可不好過,老鼠和蜘蛛是你唯一的鄰居。這群叛徒,騙子……”
他回過頭,湊近洛肯,仔細觀察他的臉,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我見過你,格林德沃身後的小跟班,你可不是個忠誠的人,我見過你與那個人的密謀,”他頓了頓,語氣中透出一絲陰險:“必須讓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弗麗嘉·格林德沃。你也是叛徒……”他再次吸了一口,将紫色的煙霧吐到洛肯的臉上,“你跟他們一樣都是叛徒。我們被蒙騙了,被利用了,直到逃亡的途中我才發現整件事的不對勁。可是有什麼用呢?我們不會再被任何人信任。”
作為保守派參與最少的彼得洛夫,他隻在監獄裡待了四年便被釋放。但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被剝奪,最終他在仙藤留下,以販賣情報為生。他确實是個聰明的人,能夠從迷霧般的事情中看出真相,但真相已經奪走了他所擁有的一切。
“叫我說呀,這些都是狗屁,”他嘲笑着将水煙中的紫瘾藤藥渣倒出,緩慢地再次點燃新的藥膏,“什麼巫師麻瓜,鬥來鬥去不如我現在,”他的眼睛随着紫色的煙霧移動,陷入了紫瘾藤的幻覺,“你也是,榮譽,背叛,都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