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窗邊去撥弄一隻梅花,崔冉擡頭是恰好看到她指尖一道明顯的磨痕。
長安雪下得很大,黃昏時分,燈被挂了起來,滿街是熙熙攘攘撐傘的人,崔冉将書放在衣間,害怕被落雪浸濕,又塞進了裡衣,緊緊貼着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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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泠擡起眼正好對上尤雲亦狗狗一樣純真的目光,她放下筆,抿出一個自然的微笑。
抄寫完畢的書都被擺放在一旁,隻等最後一本放上而後規規矩矩地紮起來。虞泠擰了擰手腕,長長松了口氣:“總算抄完了。”
“雲亦兄你又有何事?”她正好銜接上。
尤雲亦悄咪咪地拿出兩樣禮物奉上,介紹道:“這是我家送來的護膝,鞋子,還有桃花酥,請阿泠笑納。”
虞泠蹙眉:“你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
她站起身,将桌角的書冊用麻繩系在一起,在手下掂量了幾下。“無功不受祿,有什麼事還是隻說吧。”這幾日虞泠熬得眼下青黑,說話隻打哈欠。
見她這副模樣,尤雲亦躊躇了一下,終是臉皮占了上風,請求道:“先生布置的功課實在是太難,我隻好來請求你幫忙了。”
原來是這件事,虞泠忙着将書送過去,點點頭道:“雲亦兄啊你也看些書吧,說好了,我隻點撥點撥,絕不不你寫。”
“點撥點撥就夠啦。”尤雲亦追着她到門前,伸手一欄,差點讓虞泠給絆一跤。
虞泠眉間皺起小核桃,極為無奈:“您還有何事?”
尤雲亦滿臉歉意,遲了半晌開口:“其實不止我一個......”他從門口拉過來一個人,來人同樣抱有青澀的歉意。
是陳哀,他手掌交合抵在額頭,擠出一句誠摯的:“拜托!”
虞泠看着他們,長長歎出一口氣。
解決了兩人的糾纏,她才得以脫身。
街頭巷尾圍滿了叫賣杏花的小姑娘,地上雨漬倒映着交錯的身影。虞泠摘下鬥笠,笑盈盈地要了個烤紅薯的熱食吃着。她一手提着書冊,掌心勒出道紅痕。
天上雲緒團成團,其後金烏不時射出萬丈光芒。
賣杏花的姑娘挎着慢慢的籃子,眼巴巴地瞧着她手裡的紅薯,虞泠注意到那實在渴求的目光,便彎下腰來笑問:“你想吃這個嗎?”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點頭又搖頭。
虞泠看了看自己手裡油紙包着的烤紅薯,直接塞進了小姑娘的手裡,捂着臉頰作牙疼狀道:“哎呀,這紅薯太甜我牙疼吃不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
聽了這話,小姑娘才接下烤紅薯,又指了指籃子裡的杏花,意思時用一些杏花來換。
虞泠摸摸她的頭道:“我是男子簪什麼話,豈不是要招人笑。你幫我的忙,我就很開心了,嗯?”
言罷她提溜着書冊轉身離開。
虞泠剛走沒多遠,小姑娘啊嗚一口咬在紅薯上,還未來得及吞下,就被一道陰影遮擋住。
來人笑嘻嘻地合着手,背後是一頂華貴的轎辇,他指了指小姑娘手裡的花籃,輕聲道:“咱們郎君想買下這裡所有的杏花。”
......
“郎君請在這裡等候,我們娘子不在府中。”看門的小厮道。
虞泠乖順地推至一旁,看着面前人群松散的街道,一棵大楊樹的落影打在青石牆上。不等片刻,小厮将門開了條縫,對她說道:“郎君請進來等候吧。”
“您就是為我家娘子抄書的郎君吧?”他問道。
虞泠如實回答:“我隻負責抄書,說實話并不知曉讓我抄書的是誰?”
小厮驚訝:“整個長安竟然有不曉得我家娘子的人?我家娘子學富五車,身負才情又相貌非凡,可是長安第一才女!”
他說這句話時,身後朱門大開,一輛馬車緩慢地駛進。虞泠先是聽到熟悉的馬蹄聲,而後是車輪聲。馬車上夾着杏花花瓣,連車輪的凹凸中也盡是雜了杏花的春泥。
一道香風撫過,馬車與二人交錯時,車簾經風自掀,露出女子柔和的側臉,淺眉似嫩柳,杏眼如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