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要去哪裡?”婢子問道。
陸言蹊好奇,侍劍拜托自己監視這位婦人做什麼?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再不過普通的女子。
她回過神,用胳膊搗了一下還在發愣的梅珠,提高了聲音:“咱們要去哪兒來着?”
梅珠:“娘子不是說要喝點茶......”
“喝了茶後呢?”
“去取做好的新衣。”
......
托盤揭開,裡面是一套茜色暗花木蘭紋襦裙,繡樣精緻,顯然在花香前熏過,散發淡淡的幽香。虞泠收回手,複擡頭審視面前站着的一排婢女。
“你們......”她遲疑道。
一婢女看樣子是其中能說話的,她上前介紹道:“婢子名折羽,是奉殿下的命令來為娘子梳洗。”
虞泠有些手足無措,她從未被人伺候過,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于是故作冷靜歎了口氣,“放下吧,我自己來就好。”
折羽愣了愣,還是笑道:“殿下的吩咐,婢子也不敢不遵從。”
她們也是奉命行事,虞泠不好為難她們,便任她們去。
折羽見她默認,立馬吩咐剩下的人,你一個她一個開始忙活起來。
在為虞泠沐浴時,她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有許多的傷痕,多為陳年舊傷,格外可怖。原先還想這是殿下心儀的小娘子,可惜任何要做宮妃的娘子要經過重重考核,身上連一顆小小的痣都不能有。折羽輕聲歎息,虞泠敏覺地感受到,卧在浴桶底的手蜷了蜷。
“怎麼了?”
折羽愣了一下,一邊幫虞泠擦洗,一邊道:“婢子隻是看着娘子身上如此多的傷痕,心裡......”
她噎住,不好再說下去。
虞泠笑笑:“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我是一個剛才逃出牢獄的一個階下囚,不是什麼落魄的世家貴女。還有,我身上的這些傷于我而言不算什麼,你不必為我難過。”
“這麼多傷,等它傷好再結痂,是很痛很漫長的一個過程吧。”折羽道。
虞泠撿起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道:“那的确是很痛很漫長的一個過程,不過當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時候,你就會無所謂了!”
周圍原本安靜的婢女解釋吓得一個冷戰。
她們為虞泠換上繁複的衣飾,又替她梳發塗粉,不敢懈怠。
虞泠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那張臉讓她既熟悉又陌生,她像一個乞丐活到了今天,知道現在她才發覺,自己的相貌與虞香斂竟然有幾分相似。
阿姐。
她想要拿簪子刺破鏡子中的那張臉,那張臉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她眨眼,張開嘴巴,怒罵她。
“娘子,你怎麼了?”為她塗脂粉的婢女吓了一跳,軟聲道,“您這樣皺眉,婢子沒辦法替你描眉了。”
虞泠呼吸緊促,她推開四周圍成一圈的婢女,喘息道:“不必再畫下去了,就這樣吧。”
小婢女站在原地,空舉着雙手,喃喃道:“還沒貼花钿呢。”
虞泠提着裙擺邁過門檻,朱紅廊橋重重令人望而生畏。她一拳砸在柱子上,隻覺得渾身的筋骨像被釘子釘過千遍萬遍。
為什麼,努力地想要争取自由,卻還是受制于人。她為自己設下的後路,從來都少于前方的難關。
虞香斂在笑話她。
一個無名無分的公主,誰會承認她的血脈。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子,誰會在意她的存亡。
虞泠擡起眼睛,日光刺眼。
“娘子,娘子?”
幾個小婢女跟着她跑出來,卻在邁出門檻的那一刻愣在原地,齊刷刷跪了下來。
“參見秦王殿下。”
李谲微微一揚下巴,姑娘們心領神會通通退離了去。
虞泠輕嗤一聲:“殿下,您想好的退路是什麼?該不是讓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死罷。”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李谲道,他站在台階中央,日光斜斜灑下,在他面頰上半明半昧。
“你要的新生,你要的自由,本王都給了你。”
他笑道。
虞泠道:“殿下這樣神秘兮兮的,我連知悉的自由都沒有。”
李谲道:“你女扮男裝,進入國子監,不過是為了考學入仕,加官進爵。”
他蹙眉:“這件事現在有些難辦,不過我有另一個辦法。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要不要答應我随你的便。”
虞泠冷笑一聲:“我還有别的辦法嗎?我一出去就是一個死字。”她抱起胳膊,笑道:“我隻是很好奇,明明殿下很欣賞我,想留為己用,卻還擺出這樣一幅并不在意的樣子。不解啊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