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需要什麼藥材都可以告訴我,我派人去取。”燕春道。
虞泠垂眸思慮片刻:“尋常藥材倒是不缺,隻是有幾味草藥行蹤隐秘,生在大山中,我也隻在書中看到過。”
燕春皺起眉頭:“那該怎麼辦?用旁的代替不得嗎?”
虞泠歎口氣,将雙手攤開,面頰貼在冰冷的桌面之上:“其他的都可以用旁的藥材代替,偏偏這幾味不可,這也許就是一草難求的原因吧。”
她将寫了一部分的方子遞給燕春。
燕春看不懂,掃了一眼索性道:“也罷,娘娘的事就是大事,你盡管去做。皆是尋娘娘母家的人去找這幾味神藥。”
“姑姑且慢,”虞泠攔住她,“你可知為何娘娘此病拖至現在才言?”
燕春怔愣了一下。
虞泠看她面色平和捎帶狐疑,便徐徐道來:“娘娘這是婦人隐私之疾,自然諱莫如深,若不是自己人去尋藥,隻怕會讓旁人知曉,鬧得滿城風雨。”
“原來是這樣。”燕春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腦袋。
“姑姑也是關心則亂。”虞泠替她斟了杯冷茶,提議道,“這件事是咱們甘露殿的事,不論是替娘娘治疾或是尋藥都不能假他人之手。我把煎藥的法子,什麼時辰吃,配合怎樣的按捏通通告訴你,你也好幫我的忙。”
聞言燕春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豈不是搶了你的功勞?”
“這算什麼功勞?”虞泠笑出聲來,“我入甘露殿一直得您的照顧,現下實則也是在求您的幫忙啊?我笨手笨腳的,傷了貴妃娘娘就不好了。”
燕春點點頭,似是附和,而後她思慮了一下道:“既是這樣,那便由你出宮去尋吧,隻管用我燕春的名頭。”
......
落雨滴滴砸在亭頂之上,有飛濺的水點拓上書頁,留下深色濕痕。觀賞亭中翻書靜閱的女子擡起如蔥的指尖,蹙眉看向濃綠淺灰的雨幕景色。
一旁的女婢小聲道:“我們夫人得了诰命,聖人特邀夫人帶着娘子您入宮參加七夕宴飲,您怎麼隻在這裡看書,也不學着旁的娘子交際?”
梁低眉合上書頁,撫了撫上面的落花殘葉道:“得了诰命的是我阿娘又不是我,我不愛喝酒賞月,也不愛與人交際,不如就在這裡看看書,賞賞雨。”
“太子殿下就要選妃了,恐怕夫人意在......”
婢子道。
梁低眉擺擺手,雲淡風輕道:“婚嫁之事,尚來不容我等置喙。隻是比起盲婚啞嫁,我更想嫁一個心愛之人,相互尊重,能給我自由行事的空間。”
女婢給她整理衣衫,歎息道:“婢子也是這樣想,婢子從小跟在娘子身邊,隻覺得我們娘子值得天下最好的夫婿。”
梁低眉笑笑:“哪有那麼容易......”
女婢是懂自家娘子的心思的,看着她渾身單薄的模樣,軟了話語:“眼看天色将晚,雨冷風急,婢子去給娘子取件披風來。”
她轉過身四處看了一圈,見無人便多囑咐了一番:“娘子就在這亭間待着,等着婢子回來。”
梁低眉一捋肩頭的濕發,點點頭。
“下着雨,我還能跑去哪裡?你快去吧。”
她的手臂靠在雕花紅木之上,冷風鑽進薄紗衣袖,纏繞在雪白藕臂上偷着歡。
夜色漸沉,一旁的假山溪流逐漸融于一片濃稠的暗灰。
倏地孤寂的亭子裡闖進一個人來,梁低眉一驚,手中的書冊掉落在了地上。
她蹙眉,沾了水了。
男子抖落着身上的殘雨,深深歎了口氣。
雖說大晟對男女之防還算開放,可這裡是宮中,倘若被人發現自己與外男單獨共處一處,還不知被人編排成什麼樣。梁低眉偏過臉,倚靠着亭柱就要站起身。
書冊掉落的聲音吸引了男子的注意,他轉過身才發現亭子間竟然還有一個人,仿佛是個姑娘。
李珃歉意道:“抱歉,在下不知亭中還有娘子,叨擾了。”
“無妨。”
梁低眉屈身想拾起那本書,不想對面那人有了同樣的想法,兩人指尖相觸,一時有些尴尬。
李珃擡眼,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模樣有些熟悉,竟是當時在太平寺遇見的人。
“是你?”他有些驚喜道。
亭中果然有妙處。
“啊?”梁低眉還有些怔然。後者意識到不好,忙退後一步,留給梁低眉空間撿書。
梁低眉拾起書放在一旁,才認真去看方才說話的人,原來是那日在翠華山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他竟然是皇宮中的人,難怪器宇不凡。
“好巧。”她淺淺一笑。
李珃抖了抖衣袖,二人間保持着合适的距離,雨聲稀稀,他們彼此的聲音卻格外清晰。
“那日太平寺一别,沒想到還能有在見面的時候。”李珃溫和道。
這雨總不見晴,梁低眉心中急切,心道那丫頭去哪兒玩了,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