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虞泠站穩,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是女兒身。
“好久不見了,你從哪裡來?”崔冉道。
虞泠随便指了一個方向,道:“從那邊來。”
崔十二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你跟裴少卿還在一起嗎?”
“你,你什麼意思?”虞泠愣住,她望向綿長的街道,人流如織。
崔冉低下頭,面色青白,“他出事了。”
“虞娘子,你别急。”他拉住虞泠的衣袖,“金吾衛的人查出是裴少卿為了查案,害得太仆寺卿之子常歡溺死在江水之中。”
“怎麼會......”
虞泠怔愣在原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李谲,這便是你對我的報複嗎?
“虞娘子?”見她狀态不對,崔十二趕緊出聲詢問。
虞泠搖搖頭,她看向崔十二,道:“十二郎,我有沒有辦法見他一面?”
崔十二思慮道:“或許能想想辦法,使些銀子什麼的——”
許是有人故意不作為難,虞泠竟然順利見到了關押在南衙的裴賀,他渾身鞭傷,曾經規整的發髻如今亂糟糟地堆在頭上,整個人頹廢不堪。
或許隻是她臆想的,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大理寺少卿裴賀。
崔十二鼻子一酸,手不禁抓上牢房的鐵欄杆,出聲道:“載之兄。”
聽到這聲音裡面的人顫了一下,接着回過頭。
裴賀第一眼看見的是那個站在較遠處的女子,她風塵仆仆,那雙曾經如深潭的眼眸裡盈着點點水光。
“十二郎。”他回應着。
崔十二抹抹眼淚:“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不斷問着,把虞泠要問的話都吐盡,後者隻需要緊緊凝視着就夠了。
裴賀垂下眼睛,抿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沒關系,你不要擔心了。”
“怎麼會不擔心,你都被抓到這裡來了,到底是誰要害你。”崔十二怒道。
裴賀沉聲靜氣道:“便是知道有誰要害你,我都無法招架,你又能如何。十二郎,聽我一言,你如今在朝中,更要當心隔牆有耳。你放心,我必然不會死在這裡。”
“那我還有什麼能幫載之兄你的?”崔十二道。
裴賀細細想了一番,彎起蒼白的雙唇:“一盞燈,一副紙筆。”
“好。”崔十二起身,許是想起身後還有一人,便道,“那我在旁邊等着,虞娘子說完便來尋我就好。”
言罷他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四周徒餘孤零零的二人。
裴賀低下頭,半晌道:“讓你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
虞泠的目光落下來,他隻覺得滾燙。
“郎君俊俏,豈是衣容可以更改的。”她看着他,心裡沒來由地酸澀,像是被人死死攥着,呼吸不上來,“是我連累了你。”
裴賀擡起頭:“不,跟你沒關系,是我......”
他陷入了沉默,是說他固執地查案,還是說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虞泠走上前來,她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五指動了動蜷向手心,“今日我在宮門外等你,沒有見到你,還以為你失約了,那一瞬我很難過,這種難過與任何種的難過都不一樣。”
“阿泠......”他喚她。
“我想我對你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感情。”虞泠看着他,她眼裡依舊是那樣,沒有動情,隻有空蕩蕩的如雪原一般的寂靜。
“阿泠!”裴賀想去抓她的手,卻隻觸摸到一點指尖,他甘之如饴。
虞泠慢慢将手抽回,明明是表明心意,說的卻像是結案陳詞。
“你助我離開朔北,裹着我那麼多秘密,卻從未想過去查我的身份。我不懂如何去驗證自己的感情,也不懂愛一個人,我固執己見,不問後果,沽名釣譽,我不是一個好人,可你好像從來都不在乎。”她輕聲道,“裴賀,你是我的救命稻草。”
裴賀蹙眉,緩緩拉進與她的距離:“在我的心中,你就是那個人,我不管你的過往,不管你的是非。”
“我會救你出去。”
虞泠看着他,認真道。
裴賀搖搖頭:“那是陽泉侯,他一句話可以決定我的生死。先生說得對,我哪裡都好,就是太過固執,認定的路一定要走下去,沒有學到半分官場上的世故圓滑。”
“阿泠,你對我說得這些話我會記在心裡,你對我并非真正的男女之情,我看得出來,可我仍舊感到開心。”他笑笑。
愛一個人,會從眼睛裡讀出來,虞泠的眼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