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哥哥。”
感受到衣角被輕微拉扯,榭季轉頭垂首便看見鹿鹿仰着小臉,那雙大眼睛帶着些許害怕和不安。
“怎麼了?”
鹿鹿伸出手顫顫巍巍指了指一旁大樹,“我剛剛好像看到那邊有人,我有些害怕...”
榭季噤聲,悄然将鹿鹿拉至身後,示意她在這不要亂動,自己先過去看看情況。
榭季悄然走近樹幹。
一截翠色青竹帶着寒芒直擊面首,他雙眸一驚,熟練側面躲過,再擡頭時眸中暗藏銳利。
在看清眼前虛弱女子後,眸中異常轉變頓感吃驚。
“你怎麼在這?”
“季哥哥!”鹿鹿攥緊手中的糖葫蘆,外表糖衣已化,腳步躊躇,不敢貿然過去。
面前女子面色蒼白嘴唇幹裂,發絲淩亂,一襲白衣未幹已然看不出原有的顔色,顯然才從水中出來,看起來倒像是風一吹便可倒,但唯獨那眸中狠厲異常,倒不像是池中之物。
“你不會又被人追殺了吧。”榭季腦中迅速想起幾天前與她相遇的畫面,雖隻有一面之緣,但因對方生得太過于皎若秋月,一眼便難以忘記。
榭季試圖喚起她的記憶。
“姑娘!極風谷!前幾天才救過你,你這麼快就忘了?”榭季一邊閃躲,一邊觀察,卻不敢真正下手傷她,“咱倆還真是有緣啊。”
女子并未說話,瞥了一眼遠處的鹿鹿,下手越發用力,眸中戾氣四溢隐約有紅光閃過。
鹿鹿被她看了眼,吓得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榭季找準時機打掉刀刃,那女子失去武器像是被抽掉了身上所有力量,堪堪倚在樹幹上,還是極力掀開眼皮威懾眼前人。
“我們認識啊!你不會真忘了吧?”榭季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傷她的意思,“我救過你!就在幾天前,極風谷!你真忘了?”
看那女子毫無反應,榭季試着接近她,“我可以救你,但你别動手啊。”想來剛剛見她行動狠厲但力氣略有欠缺,想來力氣大概所剩無幾,應該快暈過去了吧。
“?”還真忘了!
“站住!别過來,走!”
那女子突然擡頭沖着榭季吼,眼眸猩紅,蔓延至眼瞳,看起來甚是駭人。
榭季雙眸瞪大,望着她那雙血眸有些愣神。
“季哥哥!鹿鹿害怕......”鹿鹿縮在一旁啜泣,“鹿鹿想回家了!”
榭季回過神,“别怕啊鹿鹿,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姐姐她隻是得了紅眼病,沒事啊,姐姐隻是有病,鹿鹿也有生病的時候啊,對不對啊?”
他輕聲哄着鹿鹿,眼神卻一直盯着女子。
“真...真的嗎?哥哥的朋友?”鹿鹿哭得一抽一抽,有些喘不上氣,“姐姐隻是...生病了?”
“鹿鹿先回去好不好?改日再抓魚,我一定多給你抓幾條。對了,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别人哦。”
“好!我回家等哥哥!”鹿鹿撿起掉落在地的糖葫蘆,雙手緊緊攥着,遲疑一瞬,還是轉身跑開。
榭季看着鹿鹿離開後,轉過頭,眼神徒然轉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眼前衣衫褴褛的女子似乎陷入某種掙紮,捂着自己的頭,周身氣息有些狂暴迹象。
榭季還未有所動作,便看見她撿起地上的刀刃狠狠劃向自己胳膊,頓時鮮血汩汩。
血沿胳膊蜿蜒而下,砸在枯葉上。
等她再想有所動作時,榭季立馬沖過去奪下刀丢得遠遠的,“你再怎麼樣也不能自殘吧!”
他手有些發抖,但還是強硬拉過女子手腕探查到底什麼狀況,不多時便蹙起眉。
這脈象......
榭季神情恍惚,手上卸了力。
女子望着眼前榭季被紗布纏繞的頸脖,眼眸愈發紅的駭人,緩慢湊近。
榭季如上次一樣,運起自己的江曠春潮白準備給她療傷,并未發現她這一舉動。
蟬在樹上叫嚣,一聲比一聲強烈,叫得他心中愈發雜亂無序,愈發止不住那雙猩紅又滿是解脫的雙眸。
榭季眼前一花,天旋地轉中他被拉回了現實。
塵埃飛揚、枯葉四漂,水藍色衣衫在空中蕩漾,榭季後背一痛,難以抑制悶哼一聲,強烈的日光刺痛雙目,讓人難以睜眼不得不撇過頭來躲避這耀眼的光,頸間紗布被撕開,脆弱的頸脖就這樣暴露在女子眼中,肩頸處有淡淡牙痕還未消散。
他竟是被那虛弱的女子硬生生撲倒在地!
“姑娘?”
榭季試探性喊了一聲,雙手局促不知該放何處,終歸是男女授受不親,不敢冒然搭放。
那女子的發絲落在榭季唇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隐沒于衣領處,劃過側頸,癢癢的,平添一絲暧昧。
如此場面猝不及防,倒令他一時難以回過神來,大腦斷線般空白,
不過還沒持續多久,緊接着榭季便感到自己頸間刺痛,霎時周身血液全湧向頸處,鐵鏽味湧入鼻翼。
她又在吸血!不是吧!上次傷口還未完全好,這次又來!還是同一個地方!
榭季頓時掙紮着起身,卻被對方抓住兩隻手往後一按,牢牢禁锢,一時難以掙脫,
榭季瞪大雙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如此柔弱的姑娘竟有這麼大的力氣,他無奈調侃道:“姑娘,你力氣還挺大。”
女子沒說話,又重重咬了下去,似是不滿榭季話太多。
“嘶!”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榭季認命,無奈望天,悲歎自己命運如此悲苦。
猶記幾天前他行至極風谷,在樹上歇息,被冰刃相接的聲音吵醒,睜眼便看見一行人追殺這女子,好不容易來個英雄救美,誰知還沒與這女子說上一句話,這人二話不說就沖上來抱着他脖子咬,差點就一命嗚呼了,結果第二天醒來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回憶也就到此結束。
不多時察覺到壓在手腕上的力氣有些松動,榭季連忙掙脫将伏在身上的女子敲暈。
“我這血是靈丹妙藥嗎?真是的,每次就逮着我咬!”
榭季起身揉揉泛紅的手腕,脖間血還在往外滲,牙印殷紅,在側頸格外明顯,由于起身有些着急他現在眼前陣陣發黑,踉跄幾步最終還是穩定了身形。
盯着女子半響,榭季最後無奈認了命。
他彎腰拾起地上那女子的暗器,仔細打量。
那是一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竹子,翠色青竹,握在手中小小的,卻暗含刀刃。
榭季轉動摩挲,一側旁有個小小“俠”字,明顯是用刀歪歪斜斜刻上的,看樣子年頭已久,被人刷上釉小心保存着。
他握着一截竹子良久,垂眸凝視昏倒在地上的女子,眸中複雜如一汪吹皺池水,風止了也有圈圈漣漪。
“找到了。”
停歇在草尖的蝴蝶似是受到什麼驚吓,忽而振翅遠飛,漸漸融入那無盡的夏夜中,融入那潺潺流水中,再也不見蹤影。